李夫人依言行事,大師口中默唸有詞,執筆在瓷碗中蘸了些水,在小李棠手腕內,蜿蜒畫了一道水符,一直連向中指胎痕處,那水竟不似平常那樣順著肌膚滑下,反倒慢慢化入面板,消失了。
大師放下碗和筆道:“好了,我看這娃娃身子骨不錯,將來許是個頑皮的,當好好教導。”
先有大師觸碰胎記李棠未哭,後有水符遇膚不流而滲入,再加上這番話,李夫人的心,總算是落下了。
李夫人千恩萬謝,大師只說舉手之勞,銀錢禮品一樣不收,李夫人感恩謝過才準備起身出門。
大師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她,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夫人,這鬼神之說,玄妙至極,信與不信,另當別論,此記說也蹊蹺,許是隔世根源,勿要隨意對待,旁人不知也罷,也切莫因此薄待了她,當多疼些才是...不然怕是免不得要吃苦,不過夫人也無需擔憂,夫人心善,這孩子也生的極好,相信吉人天相,定能平平安安長成。”
得了大師提點,李夫人多次感恩謝過,上車匆匆趕回春溪鎮。回到府中,李夫人將事情始末同李大夫細細說來,至此李大夫懸著的心,終於跟著放了下來。
嬌兒本就無比好,李棠因此緣由,爹孃對她更是心疼許多。大抵天下的父母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怎麼看,都覺得好!
百日宴後,海棠花早已開敗,進入果季,一粒粒殷紅的小果子,在陽光拂照下,無比耀眼。
...
永樂七年,臘月,梅花在山上開得肆意,粉一片白一片的,山林裡鋪了厚厚一層花瓣,鎮上都能聞著飄來的淡淡幽香。
小年二十三這天,一大早,春溪鎮上彙集了周邊四鄰八鄉的村民,早市裡更是擠得跳蚤都喘不過氣了;
今日小年,菜農們早早的推著獨輪、揹著小揹簍,裝載了各色各樣新鮮的蔬菜和果子,準備換了錢買些酒肉回家過個小年,人人臉上喜氣洋洋,見面都是笑呵呵的!
此時早市西口走來個青年男子,穿著棉衣草鞋,中等身材,樣貌尋常,一隻手裡拎著兩隻野兔,此時還活蹦亂跳用力蹬著短腿,可惜了怎麼蹦都逃不出男人的手掌!
男子另一隻手裡牽著個三四歲的女娃子,女娃子頭上扎著燈籠小髻,臉白白嫩嫩的,跟個小包子似的,眼睛黑黑大大的,水汪汪會說話一樣,小手被緊緊攥在男子手裡。
男子護著女娃子擠過擁擠的人群,找到個靠後的空位,蹲下等著人來買兔子,女娃子也不亂跑,就跟著蹲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到處看!
許是今日運氣不錯,不一會兒便有個老婆子帶著個丫頭擠了進來,菜籃子已經裝得滿滿當當了,看穿著打扮,也是大戶人家的下人!男人樂呵呵地招呼:
“您看看,早上剛逮的活兔子,一點沒傷,兔子也不算太大,但是肥得很,肉肯定不老,您拿回去燉湯吃肉都要得。”
老婆子看了一下,的確挺肥,昨日夫人才說想吃山裡的野貨,這兔子買回去,一隻晚飯殺,留一隻養著大年三十再殺,也掉不了肉。
老婆子問過價錢後痛快買走了,男子開價是個老實的。男人高高興興接了錢,拉了女娃子往草市外走。
走到市口見到個賣糖球的攤子,女娃子看了饞得走不動腳,仰著腦袋拽著男人的手晃:
“爹爹,爹爹,要吃,要吃嘛!”
“好好好,爹爹給嬌嬌買。”說著抱起女娃子幾步走過去。
給女娃子買了一袋子糖球,抱著稀罕得不行,就是糖球個大,她嘴小,手裡抓著一個,就能舔舔外面的糖,沾的嘴邊都是糖渣,不過已經高興的眯眼睛了。
男人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嫌髒,滿眼嬌寵,揉揉她頭髮順滑的腦袋笑罵:“傻姑娘”。
抱著女娃子去酒鋪灌了一筒酒,家裡女娃子爺爺愛喝兩杯,又上滷味鋪割了瘦肉和豬耳朵。
放下女娃子牽著去肉鋪,買些新鮮的肉回去給娃娃們炒菜,家裡都是醃肉臘肉的,離鎮上幾十裡的路,大年說不準就不來了。
買完這些,抱著女娃子在街邊轉,見一個老婆子的小攤,買了支木簪,不是精貴東西,老婆子說是家裡老頭閒自個兒做的,值不得幾個錢。
不過雕的好看,三朵梅花,一大兩小,小的也不一般大,簪身微彎光滑,妻子頭上常年綁著粗布條,她用這個挽頭髮該是好看,想著臉上就露出些憨笑模樣。
男人用粗布將髮簪仔細包好,放在女娃子胸前衣襟說:
“嬌嬌要給收好,回去給孃親好不?”女娃子舔著手裡的糖球,抽空點點腦袋答:
“好”,男子高興叭一口親在女娃子的額頭上;錢也花差不多了,身上還帶著出門時妻子準備的乾糧,也不用再買什麼路上吃了,還要趕回家吃小年夜飯,抱起女娃子就朝街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