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城出發,走了水路走陸路,走走停停,趕了二十來日,粱羽塵終於在今日到了崇寧,到時已經午時過一刻了。
原本簫君賢安排了在酒樓為他接風,只是他實在太累沒有心思,就直接回了簫君賢給他置備的宅子休息,午飯沒吃,直接睡到了申時過半方才醒過來。
原本今日不打算去酒樓了,但是一個人在大宅子裡也無甚意思,就收拾了一番讓人駕車去酒樓。
到了一闕閣從馬車下來,此時尚未到晚飯時辰,客人不多,粱羽塵站在酒樓大門口,看著“一闕閣”三個大字,心中一時感慨頗多。
八年了,那時被家人送到這遠離京城的巴蜀來,一時無事便開了這酒樓,誰料半年不到家中遭變,又匆匆趕回了京城。
一闕閣的店夥計,在這裡做了三四年,也是會看幾分顏色的,看見門口站著個公子哥卻不進店,和掌櫃的年紀倒是差不多,一身雪白的輕紗長衫,纖塵不染。
身量削瘦,風姿卻不減,面白如玉,生得一副精緻相貌,竟似個走入凡塵的謫仙,只是此時那“仙人”揹著雙手握著摺扇抿著唇,一臉凝重站在大門口,才顯出幾分塵世煙火氣來。
夥計幾步走上大門前試探著問:
“這位公子,可是要用食,您可樓上請。”想來這樣的儒雅公子哥,是不願在一樓大廳用飯的。
粱羽塵被店夥計喊醒回神來,這才對上店夥計說:
“啊!是,有勞。”
“您請跟我來。”店夥計為自己輕鬆攔了一個客人而心中竊喜,領著粱羽塵朝大廳裡上二樓。一闕閣二樓的雅間,分前後兩排,前排臨街,後排觀園。
店夥計引著粱羽塵上了二樓,進了第一間後排開窗朝院子的雅間,房中陳設已經不是他在時的那般模樣,酒樓後面開了內院,還有碧湖涼亭,看起來簫君賢把酒樓打理得很好,這清雅佈置,他甚是喜歡。
店夥計問正在欣賞景緻的粱羽塵:
“公子需要些什麼飯菜?”
離粱羽塵今早在驛站吃的兩個包子,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了,還真有點餓:
“就上幾道本地菜吧,葷素都要,再來個湯。”店夥計應了便下樓去交代廚房去了。
粱羽塵坐在窗邊看了看園子,閒是無聊,便起身出了雅間朝裡走,兩排雅舍,互不相擾,除了有兩間房門緊閉,其他都是敞開門無人用食。
走到盡頭,轉角後另還有幾間房,粱羽塵隱約聽到有談話聲,剛準備轉身,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公子李小姐勿需客氣,舉手之勞罷了,他日說不準簫某也會有什麼麻煩事要勞駕二位。”粱羽塵一聽,心中笑笑:是老簫啊,又在應酬了,這些年當真苦了他了!
他無心聽別人閒話,便走回了雅間,不久粱羽塵的飯菜送進了屋子,他一個人邊吃邊欣賞後園風景,吃著吃著聽到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原是想留李公子李小姐用晚飯的,既是有其他事要忙,那我就不便留二位了。”聲音越來越近。
簫君賢走到樓梯口,感覺到有目光打探,一轉頭朝雅間裡望去,就看見懷抱雙臂一派悠閒坐在雅間的粱羽塵,正掛著一臉笑意看著自己。
簫君賢無奈笑笑搖頭:
“你呀!”
李家兄妹和藍田三人見簫君賢突然朝雅間裡說話,順著目光看過去,卻見一道白衣身影走了過來,面容精緻,氣質不凡。
粱羽塵走到門口,看了一眼簫君賢應酬的客人,竟然是眼前的三人,心中感嘆道:老簫你怎地連娃娃都應酬上了。
他不過也是比這些公子大個七八歲的樣子,至於那個小的,倒是真的小,這些年,粱羽塵總覺著自己老了,這些十來歲的在他眼中都是小娃娃。
簫君賢本想先送三人下樓再來和粱羽塵敘舊,沒想到一旁一直安安靜靜的李棠,從看見粱羽塵的那一刻起就呆住了,藍田看了她好幾眼,都沒反應。
這公子倒是生得好看,可是藍田是不會承認的,因為李棠盯著人家看呆了,他哪裡會覺得人好看,只是那人似乎和簫君賢相熟的,他也不好失禮,便只得伸手拽了拽李棠的袖子。
一旁的簫君賢見李棠對著粱羽塵看呆了,倒也不稀奇,粱羽塵天生一副好樣貌,莫說是李棠這樣的小女兒家,即便是個男子,對著他看呆了也是平常。
李棠被藍田從久遠的回憶中拉扯出來,才呆呆地開口:
“你是梁生哥哥。”
原本還在等著一會兒要打趣簫君賢的粱羽塵,聽到那個小娃娃喊出這個名字時,卻愣住了,這名字,他十年沒用了,如今沒幾個人知道,一個十來歲的小娃娃怎會知道的。
仔細端瞧了李棠的臉,如今她小臉還未全張開,粱羽塵隱隱約約是覺著有那麼幾分熟悉,有些不敢確信地問:
“你是小棠兒?”
被認出來的李棠一下子欣喜萬分,一步跨到粱羽塵眼前,猛點頭:
“嗯嗯嗯,你真的是梁生哥哥,十年了,你還是同那時候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