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停下步子,聲音微冷:“傾慕一個人自然無錯,倘若換做旁人,你父母同意便可,為師自是無權過問。”
說完又轉回身,低頭看著簌簌哭泣的沐青青道:
“可這等有悖倫常之事,絕不容許出在我謝園門下。”
沐青青抬頭,眼中放佛燃起一點希望之火:“先生,他日我學成離開,出了這院門,你我便不再是師徒了。”
如此執迷不悟,謝珩恨不成器,怒氣不消反增,字字厲色:
“你趁早...收了這心思,為師也不願做逐門之事,若你執迷不悟,我這門,便是留你不得,你自行思量。”
語罷拂袖而去,留沐青青一人呆坐案前。
離那段時光已經過去半年有多,如今的沐青青,好像眼中不曾再露出過那藏不住的情意,謝珩見她這樣遵守教誨,便不再過多在意,師徒二人又回到最開始的師教徒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等師姐妹二人行過禮交了曲記,站立二人身後的李棠才被柏梅雪記起。
今日的李棠,思量許久,終究還是選了一身長衫,仍舊是逍遙長巾綁發,不過這身牙白色的錦衫,她卻是頭一次穿,足見她對此次拜見謝珩,心中甚是重視。
柏梅雪攜了一直呆站著的李棠上前:
“先生,這是徒兒的閨中密友李棠,便是此前與先生提起過的,不會彈奏卻喜好聽曲之人。”
聽得柏梅雪引薦,李棠忙上前躬身長揖到底,以示尊敬:
“久聞先生盛名,今日有緣拜見,不枉此生。”此刻,平日總是一副調皮模樣、毫不在意虛禮的李棠,心中眼中都是敬意。
今日的謝珩,雖是冬寒還未散盡,卻只著了兩件薄衣,一身雅淡青衫,長身而立,超凡脫塵;
眉目淡然,鼻挺唇薄,官貌俊朗,見李棠揖禮,只是淡淡嗯了一聲,以示受禮,便不再多言。
等李棠站直身,謝珩的目光才稍稍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少年,倒也算是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卻不作平常姑娘小姐一般打扮。
若不是熟知者,只道這就是個面容秀氣的少年郎,一身嶄新牙色圓領錦衫,內領雪白,腰間同色錦帶束身,還繫了一隻銀白的荷包。
當謝珩目光落到那隻荷包上時,眼中瞳仁微縮,心上微微一怔...
那銀白色的荷包,遠看或許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可若是拿到手上,才可見玄妙,因為那是用稀有銀蠶絲編織而成,無色自成花,無託繡成囊,入火不化,見水不溼,整個大明,只有一家能制,除家族外,進貢專用。
旁人或許不清楚,可是謝珩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甚至不用拿到手上觸控細看,只需遠遠一眼,便知道那是何物。
看著那小小少年腰間的白色荷包,謝珩的思緒,又回到了十三歲,那一年的二十三小年夜。
那日得了師父允可,謝珩跟著師哥謝白下山,去鎮上趕集,謝白一早起來去山裡轉了一圈,收穫頗豐,得了兩隻兔子和山雞,還採了一大籃子的松菇,高高興興地帶著謝珩下山。
謝珩穿著幾年前的舊衣服,雖是乾淨整潔,可謝白總覺得看上去灰撲撲的,不好看;一到鎮上,將獵物和松菇換了錢,拉了謝珩便去了成衣鋪。
店鋪裡各色各樣的成衣,謝白一眼相中了一身素白清亮的長衫,伸手指著那套衣裳:
“掌櫃,勞駕取這身看看。”掌櫃依言取來衣裳遞給他。
謝白拿起衣衫左右看看,又前後看看,便叫掌櫃包起來,掌櫃看看眼前謝白頗顯高壯的身量,再看看他身後的謝珩,雖然這白衫給那少年郎穿可能大了些,但也不是他這樣高大的男兒穿得下的。
掌櫃也沒多問,讓店夥計包起來,謝白在鋪子裡又看了看,挑了一身灰藍色的長衫,待結賬時,看見櫃檯上擺著巾帽,又挑了一條素白的長腳荷巾。
很是滿意付了錢出門,歡喜對著謝珩道:“這白衣你穿肯定合適。”其實他想說謝珩穿好看。
謝珩原以為謝白是給師父買的,不曾想竟是給自己的:“我有衣服的,師哥何須為我浪費這個錢。”
“哪有,你看你穿的都是前年買的了,還有好幾身是我的舊衣服。”
一直以來,師父和師哥都對他極好,把他當成是真正的一家人,暖融了他那些幼年的苦楚:
“謝謝師哥。”
謝白笑笑輕打了一下他的頭:“傻,一家人還說什麼謝。”然後便拉著他去吃麵。
等兩人吃過麵,買了些百米和麵粉,便出了鎮子往山上趕,不曾想卻在大道上飛馳奔來幾匹快馬,甚是囂張,馬上是幾個官兵,一群人馬似暴風一樣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