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寫好了,在收,還沒收齊。」劉合抱拳回答。
「幾千封信啊,收好以後讓那艘潛艇捎回去。」上官洵又掏出了一包新的煙。
「指揮使,為啥不讓飛機帶?」面露疑色的劉合問道。
「飛機不安穩。」上官洵悠悠道:「這些家書很金貴。」
貝蒂歐島北邊的瀉湖中,一艘潛艇正在做著啟航前的最後準備。
潛艇兵們心情沉重,他們知道此次分別以後這兒的數千官兵勢必九死一生。
穀雨乙七號潛艇在不久前的第五次出擊期間斬獲兩艘貨輪,自身也被美軍驅逐艦和飛機連番追殺,損傷不輕,一臺柴油機故障。
他們來到塔拉瓦簡單修理了幾天,故障仍得不到解決,只能返回本土接受大修。他們想著多歇息兩天再動身,沒想到浩浩蕩蕩的美軍大部隊撲過來了。
入夜,艇長急不可耐地向碼頭上的勤務人員催促道:「到底什麼事啊,我們得走了,趕時間。」
潛艇只有晚上才能比較放心的在水面高速航行,必須趁夜儘快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等天亮了就麻煩了。
少頃,一輛迅達一式叢林卡車緩緩駛來,士兵們把上邊的幾個油桶給搬了下來。
「帶油桶搞什麼?」有潛艇兵嘟囔道。
「這裡邊都是信……」文職上尉從副駕駛座上跳了下來,鄭重其事地抱拳道:「全島幾千號人的家書都在這仨桶裡了,拜託諸位了。」
開車的中士一隻手搭著方向盤、一隻手拿著香菸,淡淡道:「這屁大的地方,戰端一開就只能死戰到底,沒啥活路。」
死在與故鄉相隔萬里的偏遠彈丸之地……想象一下都覺著壓抑。
不過潛艇兵們的心態好,很快就平復了心情,畢竟他們的陣亡率其實更高,幾近於十死無生。
「……」艇長默然良久,正色道:「轉告上官指揮使,我等一定安全把全部書信送達本土。」
茫茫夜色中,穀雨乙七號發動了引擎,緩緩駛離修長的碼頭塹橋。
不久之後,潛艇的船影消融於黑暗。
不久,本土收到了來自塔拉瓦的電報。
「呈報大都督府及兵部,職部已做好一切準備,誓死痛擊來犯之敵,敬請諸位上官放心。」
周長風的心情很壓抑,他很清楚那座島嶼上的數千官兵的剩餘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太平洋戰場的殘酷之處在於一個個島嶼都是孤立的死地,被大海所包圍,無法突圍,沒有絲毫希望。
其餘任何大陸戰場,即使再怎麼血腥、殘酷、艱難,至少殘兵敗將還有突圍的可能性。
人啊,有時候就是為了一縷執念而堅持活著。
今天的御前會議,大家仍然討論塔拉瓦環礁的狀況。
「死局啊,這盤死棋下不活,只能儘量做到最好。」兵部尚書李綱喬嘆道。
「不論如何都要死守到底,務必給予敵軍最大殺傷,震懾敵膽,白夷畏威而不懷德!只靠島上的守軍夠嗆,我空軍這些天必定全力以赴支援。」空軍處同知蔣加沛語氣肅穆地說道。
陸軍處同知梁嶽西一言不發,他被戳到了親身經歷的痛處。
在三十年前的西北邊陲之地,一天,三十幾人的邊防營巡邏隊被早有準備的二百餘俄軍包圍在小山上。
西北的天空是那麼的藍,雲朵是那麼的白。
多麼美好的景緻,可惜……沒有水源,而且氣候又炎熱又幹燥。
大家水壺中的水很快就喝光了,一個個口乾舌燥,聲音嘶啞。
隨身帶的乾糧省著吃可以堅持好多天,可是沒水只能活三天啊。
渴到極點後,有人開始喝尿,有人甚至用刺刀割破手腕喝血,還有人掘地三尺去舔下邊略微潮溼的泥土。
派去報信求援的人無一例外都被俘虜了,他們就這樣孤軍困守在那座小山上,整整三天兩夜。
帶隊的准尉讓大家都留了遺囑,三十幾張紙條裝進帆布包放進坑裡,用鋼盔扣上再埋好,接著準備不管不顧的強行突圍,死也不能做個渴死鬼。
最後的最後,邊防營派來的搜尋分隊終於趕到了。
因為路線從起始到末尾要走上兩天一夜,所以無人知曉這支巡邏隊的遭遇,直到他們比預訂時期遲了一天都沒來才趕忙前往搜尋。
為什麼梁嶽西這麼清楚那時候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