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琴聲穿透虛無的真空,穿過戰艦的合金艦身,落在所有人的耳裡,也落在了井九耳裡。
琴聲很動人,不是這個世界的曲子,節奏舒服又明麗,透著股春雨夜的喜慶,淡如水,珍如油。
“我不知道良宵引那首曲子是怎麼樣的,自己寫了一首,你聽著有幾分相似?”
沈雲埋抬起頭來,望向井九問道。
宇宙裡沒有空氣,他的聲音卻像琴聲一樣,能夠無視介質,直接讓人聽到,或者是讓對方的意識聽到。
井九說道:“不清楚。”
當初在朝天大陸的三千院裡李公子彈過很多次良宵引,連三月聽的很用心,他只是隨便聽聽,沒往心裡去。
“那次梅會你聽連三月的琴曲大概也是如此,真是不解風情。”
沈雲埋感慨說道:“李公子可憐,連三月也可憐。”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懂個屁。”
沈雲埋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瘋,輕撫鬢角,悠悠說道:“大道朝天我認真看了幾遍,故事沒有新意,但有些意思,那是因為你們那邊本身就很有意思。”
包括冉寒冬在內,很多上流社會的人們都知道這位身份尊貴的公子最喜歡古風那套東西。他行事也頗有古風,只不過是偏瘋狂、隨性、亂七八糟、殺伐決斷、無恥混蛋那些方面。他對朝天大陸感興趣,是很自然的事情。
井九說道:“地質構造問題。”
這說的是朝天大陸與星河聯盟本質無甚差別,只是風景人物有些不同罷了。
沈雲埋挑了挑眉,說道:“你們對外界的原始想象與畏懼有些愚蠢,不過自我封閉的世界帶來的安全感卻是這邊沒有的。”
井九不喜歡說話,除了對趙臘月等寥寥數人,但他比較欣賞沈雲埋,願意多說幾句。
“那邊有青山,這邊也有青山,視線不往邊界外去,感覺差不多。”
聽到這句話,沈雲埋來了興趣,眼睛微亮問道:“老傢伙們說朝天大陸至少還有兩三家與青山差不多厲害的宗派,比如雲夢山與果成寺,可按照你書裡的說法,你都擺平了?”
井九嗯了一聲。
沈雲埋有些感慨,說道:“老傢伙們沒做到的事情被你做到了,你確實比他們強不少。”
井九說道:“嗯,我是最強的。”
無比寒冷的宇宙也冷不過這句話,換成別的人可能會張著嘴不知道該作如何反應,沈雲埋卻是一臉理所當然——軍部大樓那場戰鬥他被井九全面壓制,從始至終都沒有找到半點機會,井九當然宇宙最強。
“難怪老傢伙決定把這個世界交給你。不過你應該清楚,他們把許可權給了你,是希望你能做事,未來的人類領袖總要為人類付出一些什麼,和做生意沒什麼區別。”
沈雲埋的手離開了古琴,琴絃卻依然不停地跳動,發出悅耳的聲音。
遠方恆星微暗的光線,落在琴絃上,散成更淡的碎光。
井九說道:“我只是去看看。”
“加里星域不是目的地,暗物之海那邊才是真正需要你的地方,那裡很危險……可能會死噢。”
沈雲埋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有些奇怪,像是塗了口紅的小丑,卻沒有詛咒的意味,只是充滿了歡愉的期待。
井九知道他聽到了自己與花溪的對話,想起前些天在溫泉邊那位少女祭司說過的話。——沈雲埋五歲的時候便開始思考生死的問題,一直沒有找到出口,才變成了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