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秋霄還是無法完全贊同這樣的活法,說道:“如果這句話說的是隻要能活著做什麼都可以,豈不是也可以推論出另外一個結論,只要知道自己終將死去,那麼活著的時候做什麼也可以?繼而又能推出我們每個人的存在都是一場泡影?”
井九講的前兩個故事,不管是曹園的身世還是蘇子葉的出生都可謂是慘到了極點,難道他真是想說這個?
“你的推論沒有問題,但中間有個缺失,那就是我們為何要死去?”井九知道他想說什麼,擺手說道:“永生確實無法證明,但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死去,會不會死,所以我生下來的時候,就確認這一切不是泡影。”
原來他最後說的是自己的故事。
很多小宗派的修行者以為自己早就猜到了,臉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趙臘月等人卻是沒想到,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居然有興趣說說自己。
……
……
“那些年沒有梅會,朝廷統治極弱,天下極亂,隔上一陣便會死很多人,便是神皇也是隔些年會換一個,我就出生在最亂的朝歌城最亂的皇宮裡。雖然很亂,畢竟是皇宮,錦衣玉食不會少,我也沒有做過什麼事,很小的時候便被發現修道天賦不錯,幾家大宗派爭了好幾年終究還是師祖贏了。那時候都說道緣真人天下第一,誰能想到飛昇的時候會被南趨暗算呢?嗯……我上次也沒想到,由此觀之我確實繼承了他的衣缽。”
對井九來說這是平鋪直敘,卻很令人發笑,尤其是青山弟子們第一次發現掌門真人居然也有有趣的一面。
接下來就是那個世人皆知的故事,就算今日青山群峰間的修道者們以及青山群峰自己有興趣、有耐心聽他本人講一遍,他也沒有那個耐心。總之就是他被道緣真人帶回了青山,太平真人主動請求代師授徒,接著便是南趨偷襲、師祖與師父接連身亡、上德峰一脈被打壓,太平真人到冥界做奸細,帶回了冥皇,一頓火鍋之後血洗群峰,又一頓火鍋之後,太平真人閉了死關,又三百年後,景陽飛昇失敗,轉世重生,太平真人越獄,師兄弟二人再續前怨……
朝天大陸這幾百年的歷史,基本上就是這對師兄弟的爭鬥史。
前後兩世,他們都是彼此最危險的對手與敵人,也是最瞭解彼此的人。
現在太平真人死了,只有他還活著。
他生生把自己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老、最無趣的傳奇。
“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是井九給這個世界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也是自問。
景陽真人或者說井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整個朝天大陸都沒有明確的認知,所謂不理世事、性情冷淡、天賦絕高不過是些淺顯而無用的形容。他的性情與形象始終是模糊的,臉上彷彿永遠蒙著一層霧,比白真人身周的雲霧還要難以看穿。
“不理世事是無所謂,不代表我不能,當年在那個小山村裡的時候我就已經算到了現在的很多事情。”
聽到這句話,柳十歲自然想起了那個池塘,池塘邊的大樹,樹下的竹躺椅,躺在椅上的白衣少年。
他當時問井九你在做什麼,井九說在推演今後的三千年。
現在離那天才過去一百多年,整個朝天大陸都已經變成了青山的,難怪他會毫不在乎地毀了承天劍。(這段就不抄本章說了,大家自己算的出來所有宗派與青山宗的關係。)
只是終究還是有很多事情算不出來,因為那些人都有自己的思考與堅持,於是他們離開。
先前他說自己很欣賞那句不死萬萬年,其實是在說欣賞蘇子葉。
這也是算,想來再過幾年,崑崙派就會老老實實地分一條靈脈出來。
那井九還算到了些什麼呢?他看了彭郎一眼。
彭郎想著那天夜裡在三千院的對話,真人對自己名字的點評,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也有很多人說我性情冷淡,但那隻不過是因為這具道身有些特殊,事實上這具道身很好用,所以不要同情我。”
井九看著趙臘月與柳十歲說道:“而且總有一天我會舍了這道身。”
聽到這句話,趙臘月與柳十歲有些安慰又有些不解,心想舍了這道身你用什麼?
平詠佳的反應自然最大,心想師父你居然連萬物一劍都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