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濤猶豫了一下,然後也向冷宮的破門走去。他心裡對海東方很不爽,可海東方卻是唯一一個能告訴他是誰殺了劉十八和青松道長的人,再不爽也只能將就一下。
冷宮的大廳裡有座椅,不過有的垮了,有的還勉強維持原樣,可就風化和蟲蛀的程度,大概往上面放一隻茶杯都會讓它們分崩離析。
寧濤跟著海東方穿過冷宮裡的一道偏門,進了一條走廊,走了一段路,海東方推開一道門進了一間屋子。
寧濤以為那就是海東方住的房間,卻沒想到進去之後才發現地板上有一條往下延伸的地道。
地道里黑黢黢的,一股股陰氣從地道里冒出來,偶爾還能捕捉到一點神秘的聲音,好像有女人在哭泣,在詛咒什麼人。
海東方回頭看了寧濤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又往地道里走去。
寧濤卻沒動,出聲說道:“海前輩,我已經夠配合了吧,陪著你走了那麼長一段路,還逛了冷宮。你知道什麼,在這裡完全可以說了,沒必要再往前走了吧?”
海東方說道:“如果你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那你回去吧,我也沒必要跟你說什麼了。”
說完,他也不管寧濤會不會跟他下去,邁步就進了地道。
寧濤琢磨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邁步走進了地道。這個海東方似乎在用這種方式考驗他,亦或者是在瞭解他這個人。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海東方設下了陷阱,要害他,他身穿天寶法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還能防妖力妖法,他又何懼之有?
通道下面是一個地牢,亮著幾隻燈籠,堪堪將地牢裡的空間照亮。一個囚籠裡,一具發黴的骸骨吊在一根繩子上,地上掉了幾根骨頭。一個囚籠的牆角里躺著一具乾屍,身上還穿著清朝的太監服裝。昏暗的燈光,陰森的地牢,上吊的屍骨,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死在囚籠裡的太監,這畫面怎一個瘮人了得!
海東方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寧濤。
寧濤笑了笑:“那上吊的用的繩子質量不錯,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斷。”
海東方說道:“那是我給她的,海柳樹的樹皮編織而成,也算是一種低階的靈材吧。”
寧濤本來只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引出了一根繩子的故事。不過為了配合,以及讓接下來的談話氣氛變得輕鬆一些,他又特意看了那具吊在繩子上的屍骨一眼,故作關切地道:“怎麼,海前輩和那女子認識麼?”
海東方說道:“她叫扎伊娜姑,是順治時期的一個妃子,因為長得太漂亮被打入冷宮。我是這裡的常客,她沒來多久我們就認識了。我經常給她吃的,還有胭脂水粉什麼的……”
他似乎陷入了某個回憶的場景之中,他的聲音變得溫柔,他的眼神也變得傷感了起來。
寧濤並沒有打斷他。
“不知不覺,我們就相愛了。我們在冷宮的房頂上賞月,我們在她的房間裡翻雲覆雨。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呢?”
“後來,她懷孕了。我想帶她離開冷宮,去外面生活。她答應了,那一天我將我是魚妖的秘密告訴了她。她當時沒什麼反應,讓我晚上去接她,她這邊也要跟一個要好的姐妹辭行。我當時也沒有多想,我就離開了,去做準備。晚上我來到這裡,卻發現她打掉了我的孩子,並讓我走。她說她寧願在冷宮裡孤獨老死,也不願意與一個妖在一起……”
寧濤沒再問“後來呢”了,他感受到了海東方心中的悲傷,也看到了海東方眼睛裡的淚花。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我沒看到他出生他就死了……我當時很傷心,也很憤怒,我就用那根繩子勒死了她,將她掛在了那隻囚籠裡。我看著她慢慢變成枯骨,我對她的恨也慢慢消失,最後……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我甚至想不起她的樣子。”說到這裡,海東方的眼眶裡滾下了兩顆眼淚。
妖也有情,妖也有淚。
不管是什麼愛恨情仇,時光的沙粒都會將之掩埋。
沉默了一下,海東方才又出聲說道:“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這件事憋在我心裡太長的時間了,說出來我好多了。”
寧濤說道:“那我們就談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