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收拾的一塵不染,窗臺上還擺著一隻花瓶,瓶中泡著的是宮中最常見的花草。方暮坐下,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為什麼會把湯撒在地上,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是的,”春蘭答道,“當時奴婢站在門口,將軍忽然在身後出聲,著實嚇了奴婢一跳,所以才失手打翻了湯碗,弄髒了將軍的袍服。”方暮說,“我暫時可以相信你的說法,那你為什麼要拿給懷星一件,和弄髒的那件袍服顏色相同的?”
春蘭看了方暮一眼,今夜宮中大亂,她是聽說了的。從懷星失蹤到阿青的死,她起初並沒有聯絡到一起,但是方暮的質問卻讓她在一瞬間都明白了。
“將軍是覺得,奴婢也是眾多同謀中的一個,而且是很關鍵的一環嗎?”春蘭有些說不出的難過,方暮沒有說話,春蘭接著道,“將軍疑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若不是奴婢弄髒了您的袍服,今夜被帶走的就會是將軍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激你了?”方暮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了方向。春蘭道,“奴婢身份卑微,卻不會沒了良心。奴婢想問將軍一句,將軍也好,懷公子也罷,你們出事,奴婢有什麼好處?”
方暮一時語塞,“是,是我情急,所以才來問你這些,對不起。”春蘭搖頭,“將軍,你不需要對奴婢道歉。只是,奴婢想問一句,你真的不認識德貴妃嗎?”
“我,我真的不認識她啊!”儘管方暮一直覺得那個德貴妃的聲音聽上去很熟悉,但卻一直想不到她究竟是誰。春蘭堅決的搖頭,“不,你們一定認識的。雖然德貴妃進宮不久,但奴婢覺得,她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被她報復的,一定是得罪過她的人。將軍是今日才進宮的,說起來連面都沒和德貴妃見過,按理說她不會針對將軍你。所以,奴婢大膽猜測,將軍若不是在宮中得罪過德貴妃,那就一定是在宮外了!”
方暮一陣頭大,從夷希城出來後這一路上,他到底得罪過什麼人,得罪過多少人,方暮一時間想不起來。況且,這位德貴妃或許是和方暮有過節,又或者是德貴妃背後的人和方暮有過節,這樣一來,和方暮打過交道的人都有了可能,讓他怎麼去找呢?
“將軍也想不到嗎?”春蘭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奴婢倒是覺得,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不如將軍到月宸宮去見見德貴妃,或許就有頭緒了呢?”
“你是說,我去見德貴妃?”方暮有些不明白,“可是,我並沒有一個好的理由。”春蘭笑了,“將軍是顧著宮中的規矩,可是規矩是人定的,宮中最大的不是德貴妃,而是陛下!”
方暮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宮女的見識能這麼大,說話還這麼絲毫不漏。春蘭的言外之意是,他可以找個藉口,讓陛下下旨,名正言順的去月宸宮見德貴妃。只不過,要怎麼說怎麼做,還要方暮自己去琢磨了。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方暮不便待的太久。於是,他向春蘭告辭了。從春蘭房間出來後,方暮想起,花彭被一個人留在了那個房間,他需要去看一眼。
門是虛掩著的,叢邈留下的侍衛站在門外,一刻也不敢鬆懈。方暮推門走了進去,桌上還放著那盞不生自制的等。露出光的那一面還衝著花彭的臉,此刻,那張臉已經變成了沒有任何生氣的青灰色,有鮮血從他的眼耳口鼻中流出,方暮不用觸碰他,也知道人已經死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喊叫聲,更沒有多大的震驚,在這一刻,方暮的心涼的很徹底。在最初墨玄機將人帶回來的時候,方暮和他一樣是有疑惑的,且這個疑惑一直讓方暮很不安。但此刻,這種不安消失了。方暮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事情的結局,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方暮轉身出來,去敲了不生的房門。
“進來吧,門是開著的!”不生還沒睡,方暮推門走進去,江門關好,“不生,你剛才用的那個香,會不會,會不會對人造成傷害?”方暮儘量把話說的委婉,但不生還是發現了他的企圖,“怎麼了,你為什麼這麼問啊,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花彭死了!”
“什麼?”不生正在洗腳,大驚之下,將銅盆踢翻,發出一連串的聲響。不生光著腳走到方暮面前,“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呢?我發誓,那個香只會讓人迷失心神,卻不會傷人的,我保證,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傷到!”
“可是人的的確確死了!”方暮覺得自己像獵物落入獵人的圈套中一般,無力掙扎。不生跺腳道,“都怪那個墨玄機,他明知道這人有問題,還帶回來,現在好了,人死在了古華軒,咱們就是跳進河裡都說不清了!”
“是啊,”方暮轉身躺在了不生的床上,“花彭死的,他說的那些話就都不算數了。不生,我覺得好累,我想睡一覺!”
若是真刀真槍的來,方暮並不怕,他怕的是背地裡的陰損算計。方暮拉起被子蒙在頭上,短暫的黑暗和窒息讓的大腦得到了休息,這種不用去想任何事,去地方任何人的輕鬆,讓方暮覺得舒服極了。
聽到花彭的死訊,不生迅速的在腦子裡轉過幾個最好的可能和最壞的可能。好的可能是,陛下看在方暮的面子上,或者由叢邈親自出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件事本來並沒有什麼要緊,只是死者的身份特殊,又是替德貴妃辦事的,徐清和也好,德貴妃也罷,都會藉此事大做文章。
這些人都會在陛下面前想方設法的進言,將方暮置於死地的。現在能賭一把的是,陛下能把誰的話聽進去了,那方的話聽的更多了。不生明白一個道理,先下手為強,這件事上,絕對不能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