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莫子憂開口的那一刻,我的手揉成一團,強烈的窒息感襲來。
我聽到莫子憂低沉的聲音,“那個姑娘,我曾經很喜歡。可是我,不小心把她給弄丟了,還傷了她的心。”
那種窒息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不可置信,隨之湧來的還有難言的憤怒。
高長恭盯著莫子憂,半晌,才笑道:“原來,你是心中有人,念念不忘才孤身至今。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痴心人。”
“痴心人?”我不自覺地冷笑出來。
我這一笑,莫子憂和高長恭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高長恭問:“阿青,你不贊成我的話?”
我看著莫子憂,目若寒冰道:“若真是痴心人,又怎會‘不小心’將她弄丟?只怕有人從未將她放在心上罷了。”
莫子憂回視我,眸子裡帶著一股執著,道:“不,她在我心上,一直都在。”
我面上冷冷,仿若千山寒色,回擊道:“若她真的在你心裡,你又怎會丟掉她?又怎麼捨得傷她的心?心一旦傷了,碎了,就再也補不回來了。你捨得傷她,不過是因為,她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所以你才能丟棄她。你說你有多喜歡她,不過是為了減少你心裡的罪惡感罷了。”
“我……”莫子憂看著我,似乎想辯解什麼,語塞半刻,卻最後還是化作虛無的輕喃,“你說的沒錯,是我的錯……”
“阿青,你有些激動了。莫兄,不管你有多傷心遺憾,那個人,也只能是你過去的回憶了,你永遠不能讓回憶重現,你該放下了。”高長恭的目光在我和莫子憂之間來回打量,意味深長道。
莫子憂有些失神道:“是該放下了。”
氣氛有些壓抑,高長恭便笑道:“莫兄,你沒有夫人。可我和我夫人,從相遇到相識相知,也是頗為傳奇呢。”
莫子憂的目光靜止下來。
“我與阿青相識亦有七年,可我們第一回相遇,卻是在十年前。”
“我也不怕告訴你,那時我出使陳國,實則是奉命潛入陳宮找一樣東西,那晚我差點被人抓住,是阿青救了我。我原以為此生再沒有機會報答她了,沒想到,七年前,她被誤抓到軍營裡,我們又遇見了,我救了她。從此,我們倆的人生就牽絆在一起了。命運就是如此的巧合,看來,我與阿青,是註定的緣分,逃不掉了。”
末了,高長恭還特意問了莫子憂一句,“莫兄,你說是不是?”
莫子憂點頭,卻捧起一碗酒,不自覺地仰頭,飲下一整碗女兒紅。
“十年前,我沒想到,我能和阿青再相遇,更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嫁給我。”
高長恭面帶笑意地盯著莫子憂,莫子憂卻被烈酒嗆得連連咳嗽,好容易止咳了,他卻猛然起來,“這酒勁大,燻得人頭疼,子憂便先回去了,不打攪王爺和夫人的雅興了。”
莫子憂匆匆離開,高長恭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忽然定定地看著我道:“阿青,他喜歡你。”
我心下一跳,慌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他今晚怎麼說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話,原來是在試探我和莫子憂。
高長恭的目光深邃如星空,“我沒有胡說。阿青,從前你就像一口井,平靜無波,好像沒什麼事情可以撼動你。可自從莫子憂來了之後,你就變了。你會煩躁,會害怕,會生氣,會發怒,還會——擔心。其實,你很在意他。”
“別再說了!”我大聲地喝止他,指尖卻在發抖。
因為我害怕,我害怕他會再說出叫我無法接受的話。我更害怕,他說的都是真的。
見我緊張,高長恭放鬆了語調,安撫我的情緒,道:“我不說了。方才我說的都不是真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緊繃的心慢慢緩下來,高長恭凝視著我,突然問道:“阿青,你在王府待了七年。七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你隨時都可以離開,你為何一直都不走呢?”
大約是因為,待在蘭陵王府,讓我覺得安全,沒有危險。更是因為,師父的遺物在鄴城,我不能離開蘭陵王府。
我半開玩笑道:“大約是因為你待我很好吧。”
本是玩笑話,高長恭卻當真了起來,“真的是因為我麼?那,你能不能因為我,永遠都不要走了,我們一輩子待在王府,好不好?”
我始料未及,看著高長恭認真的目光,我小心地開口,“你……是說著玩玩的,不是真的吧?”
高長恭輕輕地按上我的肩,雙眸直視我,“是真的,你不想和我一輩子生活在王府麼?”
我頓時正色起來,輕柔卻又堅定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何不可能?”
我凝眉道:“我怎麼可能跟你一輩子生活在王府呢,我們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高長恭一怔,緩緩道:“那你覺得,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