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好歹習字多年,字跡雖算不上大氣風骨,但絕對工整娟秀。
偏殿外的幾株花樹開得正好,疏落窗前,漠漠芳馨迎風撲來。一女子執筆臨窗,細細勾劃,婉聲給旁邊的小男孩講解,說不出的靜婉美好,雲影天光斜斜的灑落在她身上,疏疏地描畫著那清麗的身影,斜陽晚風裡,花葉扶疏,人影清暈,勾勒成一副寧謐的畫境。
“青兒寫得可開心?”突兀的男聲打破了寧靜的氣氛。
一側頭,便看見陳蒨那立在門邊清俊的身影,明眸跳躍著一絲驚豔的星火,面龐上閃過異樣的流彩。
和他一道的還有云溪和安成王,眼見他們進殿,我輕斥了云溪一聲,“越發失禮了,陛下來了怎麼也不稟報我一聲!”也不知他們站在門口看了多久。
“是朕特意攔著她不讓通報的,朕怕擾了你的興致。”陳蒨笑著向我走來。
目光不經意間瞥過陳蒨的面龐,他的眸子直直注視著我,清亮的眸子裡夾雜著一絲奇妙的不同以往的異彩,就那麼專注地看著我,偌大的漪蘭殿彷彿只倒映著我一個人的影子,那樣的目光,莫名的,我有些心虛了起來,忙低下頭,“陛下還說呢,跟沒聲似的,突然就出聲,沒的嚇了青薔一跳!”
陳頊在後面開玩笑似地道:“淑容嫂嫂莫怪,實在是方才那一幕,佳人執墨,紅袖添香攘素手,如此美景,皇兄幾乎要看痴了,哪裡忍心去破壞呢。”
陳蒨只不過一笑,“頊弟何時也學得這般貧嘴了?”
陳頊打趣道:“那還得多謝皇兄言傳身教,臣弟長久呆在皇兄身邊,耳濡目染,想不學得一兩分都難吶。”
陳蒨只得一笑:“好你個老二,越發貧了!”
玩笑過後,陳頊沒忘正經事,領了世子告辭回府,云溪也跟著去送了。
陳蒨一下子攔腰將我抱起,通向寢殿,一把將我放在床榻上,目光迷離,“朕方才看你,你在教叔寶習字,朕從來沒看到你那樣的神情,那麼溫柔婉約,朕從來不知道,朕的青兒,還可以這般溫婉。”隨之又有些氣惱道,“你為什麼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朕?”
我偏過頭,道:“陛下威儀赫赫,青薔心中自是敬畏,秉禮有加,怎敢隨性放肆?”
“狡辯!”陳蒨恨恨地往我唇上咬了一口,“朕該拿你怎麼辦?”無奈的,憤恨的聲音。
說著,雙唇復又掠上,深深地吮吻著,輕輕地吻上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尖,呼吸漸漸的沉重起來,一雙手,從頸肩自上而下掠過我的身體,停留在腰間,手一拉,解開了我的腰帶。
“砰”的一聲,是瓷盞碎落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忙推開陳蒨,轉頭望去。
陳蒨亦不耐地望過去,卻見云溪慘白著一張小臉,不敢看過來,慌亂地撿起地上碎落的茶盞,僅說了一句,“陛下恕罪!”便慌慌忙忙跑了出去。
估計是云溪怕我渴了端茶來給我,沒曾想碰上這樣的場景,想起她慘白的小臉,她一定是嚇壞了吧。
可仔細一想,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到了云溪離去時眼底極力隱忍的一絲淚意。
很快,容不得我多想了,身上的衣裳已然被解開,沉重的身軀壓上了我,將我帶入一個迷亂的世界。
歡愉過後,極度疲憊中,我似乎聽到他在我耳邊說,“明日,朕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累得不行,也沒放在心上,便昏昏沉沉地入夢了。
陳蒨說帶我去見一個人還真帶我去了,下了朝,他換了一身輕便的玉白常服,便派蔣裕公公過來接我了。
沒想到他帶我來的竟是怡和殿,宮內被視為禁地不允任何人踏足的地方,我立馬由原先的不在意變成十二萬分重視,我可沒忘記當初蘭瑤的目的是怡和殿,這裡面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當下正是秋意深深草木黃落的時節,怡和殿卻是一片搖光翠影,庭院裡遍植青竹桂樹,秋風嫋嫋,桂花漱漱如雪,香味菲菲熱烈地撲上身來,一叢叢碧竹拔地而起,葳蕤華茂,綠光流轉,濯濯如一尺碧波隨風起伏,淡淡清疏的竹青味與濃郁燻暖的桂花香中和,濃淡得宜,相得益彰。
怡和殿後堂,零星地分佈著幾株楓樹,樹下有人,著灰舊棉布衣袍的男子,手捧著一簇簇楓葉丟進紅泥火爐,爐上置甑,甑內注水,一酒瓶置於其間,酒香四散,炊煙漠漠。
萬沒想到,陳蒨帶我來見的,竟是一個面容清癯的,頭髮半灰白的中年男子,此時正半挽著袖子生火煮酒。
“煮酒燒紅葉,左兄當真好興致。”陳蒨衣袖翩翩地走過去。
那人身子一滯,只不過一瞬,又繼續燒火,頭都不抬,既不說話,也不起來行禮,只靜靜地煮酒。
我的身子彷彿被定住了,眼睛一霎也不離那人的身影,只怕眨眼間他就會消失,時光凝在了這一刻,不知不覺中眼底湧上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