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快半個月,清風寨的好漢們終於出城了,張師傅也一道去了雷公山。
王爺緊繃的神經一鬆下來,便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拉著我在荷花池上又喝開了。
酒喝多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現。有的醉了就到處吐;有的會一覺不醒;有的是痛哭流涕;還有個別有暴力傾向的。當然,最多的還是話嘮,幾口下去就開始飄飄然,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雞毛蒜皮,那是什麼都懂、什麼都行,反正吹牛皮也上稅。而這話嘮裡又分兩種,一種是“酒後胡言亂語”,另一種是“酒後吐真言”。有人可能會跳出來說自己兩種都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能說明你還沒醉。
經過二十多年的實踐,我發現自己屬於後者,碰巧的是平陽王也是這種人。
別看他是個王爺,其實心裡藏著、掖著、壓抑著的東西很多。每次喝多了,拉著我的手就開始講:“老張啊!其實我的苦衷,你們不懂……”然後就開始訴說一大堆讓我豔羨不已的“痛苦”。比如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從沒幹成過什麼大事兒,虛度光陰、碌碌無為,受害於包辦婚姻,沒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麼的。
你說包辦婚姻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怎麼就不發生在我身上呢?
“什麼王爺不王爺的,就是高階一點兒的囚徒,牢房大一點兒、牢飯豐盛一些、看守臉上顯得和氣,就是這麼回事兒。”王爺開始發牢騷了,說明喝得來勁兒,但還沒有醉。
“生活就是一座圍城,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不好意思,錢鍾書先生,我完全沒有要提前幾百年搶注版權的想法,這裡純粹是出於裝逼需要。
“講得好、講得好,先生真乃神人也!一語道破了世間的真諦。”王爺一激動又站上了亭臺的邊緣,不過腳步還算穩。
本來已經喝得七葷八素,可想起上次王爺掉水裡的教訓,我一下子又清醒了不少,趕緊把他拽了回來。
“你是怕我掉下去淹死了?人總是要死的,我已經混吃等死三十年了,死了也不虧心。”朱見仁嚷嚷著又灌下去好幾杯。
作為剝削階級、社會的寄生蟲,平陽王的自我認識不可謂不深刻,就算是放今天也比厚臉皮貪官們顯得實誠。
炫富的人是為了獲得滿足感和優越感,而哭窮的多半是想得到更大的滿足。所以炫富的人不一定真的富,哭窮的人也未必就一定窮。
像平陽王這種“根正苗黃”,家裡有錢、有地,長得還挺帥的小夥子,想來是什麼都不缺的。但我想正是因為生來就要什麼有什麼,自信心一直爆棚,從沒經歷過失敗和挫折,而突然有一天自己心愛的東西被奪走了,就完全受不了,就算對方是皇帝,那也得搶回來。其實,這是典型的心理疾病,早該看醫生了。
憑藉我有限的心理學知識,也就分析到這兒了。
烈酒已經使我有些飄飄然了,不是說身體上的感受,而是精神層面的飄,表現就是我很有把書信真相說出來的衝動。
我沒醉、沒醉、沒。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確認暫時還沒有醉。
“老張,什麼時候動身去清風寨?”
王爺的問題讓我始料不及。因為從內心深處講,我以為平陽王早該知難而退,放棄“造反”那樣的愚蠢念頭了。畢竟清風寨還不到一千人,加上自己的府衛、家丁,也就是個大型旅遊團,這要是真的造反,估計就和解放後稱帝造反的神人差不多,派出所都能給剿滅了。
況且,經過這段時間的變故,我愈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走自己的路,讓別人鬧去吧!同時還明確了自己人生目標:老婆、孩子、熱炕頭,農婦、山泉、有點甜。
“王爺,我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