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時候比綜藝節目更加無聊。
明朝成化十一年(我後來得知那是公元1475年)農曆四月的一天上午,兩個乞丐和我在平陽府的街頭廝打,引來很多閒人觀戰與喝彩。
打架的原因是我們交流出了點問題。我承認是我先動的手。我拿棍子敲了高個兒、名叫“瘦猴兒”的傢伙腦袋,緊接著又飛踹了那個矮個兒、喚作“犟驢兒”的一腳,但這不能賴我,誰讓他們誣我“瘋狗病”發作了的。
頭上的大包和身上的淤青告訴我,這真不是什麼綜藝節目。
怎麼說呢?我他媽的真的穿越了!
世界就是他媽的這麼不公平。人家一穿越,不是阿哥就是王爺,不是公主就是小姐,最不濟也是個富二代,醒過來身邊不是美豔嬌妻,就是貼心的丫鬟,我倒好,堂堂的挖掘機小王子硬生生穿成了乞丐,一醒來身邊盡是渾身惡臭的糙漢。
人們總是說“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我想說穿越也好不到哪裡去。
餓了整整兩天之後,我不得不妥協了。
那兩個乞丐與“我”的關係應該還不錯,一點兒沒記仇,爽快地給了半個烙餅,差點兒把我噎死。
經過一番拐彎抹角的攀談,我終於知道了我,不!是他,這個承載著我精神的臭乞丐的一些身世。他大概是三年前逃難到平陽府,沒有人清楚他的底細,只知道叫“癩皮張”,可能是因為姓張吧,但也有人直接叫“癩皮狗”;他在家中排行第六,所有又落了個“花子六”的名號,當還保有一絲敬意的時候人們便會如此稱呼。
昨晚我躺在街邊睡覺被巡夜更夫放狗咬了一口,在屁股上留下兩排很深的牙印。這是繼“娶老婆”之後,我對房子重要性的又一次深刻認識。
他們同意帶我回住處,前提是不能再犯“瘋狗病”。老子從來就沒有得過“狂犬病”,你們這兩個蠢貨!
所謂的住處就是一個破廟,裡面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個乞丐,空氣中的酸臭味讓我作嘔。
廟堂中間塑著個斷了胳膊的紅臉大漢,想必就是義薄雲天的關二哥。泥塑下面躺著個膘肥身壯、粗手大腳的黑臉大漢,想必就是犟驢兒口中的乞丐頭子、綽號“黑關公”的劉二。
看見我進了廟,劉二放下手中的骨頭棒子,坐起身子來吆喝道:“聽瘦猴兒說,你個癩皮狗讓狗咬了,那不成了狗咬狗一嘴毛了嗎?啊!哈哈哈……”
地上挺屍的乞丐都跟著鬨笑起來,滿屋子都是尖厲的聲音,我心裡瘮得發慌。
“你個狗日的雖然是個癩皮狗,吃幹抹淨就耍賴皮,但老子聽關二哥的教誨,不能不講義氣。看你讓狗咬了,患了瘋病,就免了你十天的上貢,兄弟們也都照顧著些,等身子好了再說。”劉二大聲粗氣的講完話後,又拿著骨頭啃起來。
“還不趕快謝大哥,快呀!”瘦猴兒使勁兒在背後推我。
這個良心發黑的剝削階級,簡直比我們工頭還狠,靠壓榨一群乞丐長得腦滿腸肥,活生生一條大肥狗。瘦猴兒,你這個沒有骨氣的叫花子,竟然還讓我感謝他?真是沒了天理了!你曉得嗎?在我們那個年代,不管是多大的官、多大的老闆,只要老子看不慣,就敢撂挑子走人,那是何等的霸氣,你他媽知道嗎?
但一想到昨晚上那條惡狗和隱隱作痛的屁股,我不得不又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