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烈走後沒多久,夜麟就出現在天門之外,夏雨少不了一番震驚,蹲在門口細細數了幾遍才站起身,即便其他幾處不算,揚州可還有一個,正與驛站小廝商量著購置馬車的事,姬晴、瞳淵等人守在一邊。
夏雨臉色古怪,欲言又止。
夜麟緩緩坐下,道:“匪夷所思?”
雖然夏雨已經不屬於“人”的範疇,他仍舊保留著人的情理感知,也會好奇,也會震驚。
夏雨問道:“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
夜麟淡淡瞥了一眼天外星河,問道:“何必執著於真假,為什麼就不能全是真正的我?本體只有一個,其他一定都是虛影?謬論而已。生命的存在形式從來不必受限於肉身,更沒人這麼規定過,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個說法,只是他們做不到罷了。”
眼觀星河,夜麟平靜得看不見半點情緒,“其實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你沒有死在這裡,以你的資質,一定能看到比這個更加奇妙的東西,因為有很多。”
夏禹劍飄忽不定,無法顯化,夏雨澀聲道:“就好比我現在的‘合道’?算是某種‘意志’?”
沉默片刻,夜麟補充道,“學無止境是真的,包括現在,我仍一直在學。只因為學的太深,太高,一個不注意出了點問題,所以我來到神州尋找解決的法子。你心裡的問題我已經替你解答,剩下的不要多問,問了我也不會說,聽多了,就算你能接受,神州卻接受不了,怕崩。”
夏雨緊了緊袍子,苦笑道:“你這樣我很沒安全感,我想的什麼你都能猜道,話題很難繼續下去。”
夜麟有些無言以對,便不再看他。
夏雨試探著問道:“是因為神州的道太過渺小麼?”
夜麟沒否認:“以神州為例,世人只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殊不知神州之外,五十終歸太少,撐不起一方大世界,大道何止三千。”
夏雨心潮澎湃,久久,終化作一聲嘆息:“可惜,我沒機會看到那些了。”
夜麟忽然回過頭,嘴角處莫名多了一抹淺淡弧度:“誰說沒機會了?”
夏雨想問,夜麟卻沒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時機未到。”
夜麟把天聊死,夏雨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比耐心,夏雨在天門外頭枯守萬年,他還真就不信了,夜麟能比他沉得住氣。
一恍半日時間過去,揚州城中的“夜麟”一行已經入住浮萍客棧,大明國師領著玄霆、弗為、屠浮找上門來,打架的打架,下棋的下棋。
兩個夜麟,不管天上還是地上,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有閒心下棋,只不過一處有對手,一處是在跟自己下。
棋盤也有所差異,和大明國師對弈用的棋盤是一面木製棋盤,縱橫各十九道,夜麟在天門外面用的棋盤純粹由光線構成,從上而下層層分離,彷彿一座金字塔,腳底踩著最大那個棋盤縱橫各有四十九道細線。
夜麟專心搗鼓著棋盤,開口道:“比耐心會不會太沒意思了點,堂堂神州人王,你就這麼苦中作樂?不如來試試幫我補完這局棋。”
夏雨瞪大眼睛看了會,“揚州那個還好,這裡這個棋局我可看不懂,看一會就腦仁生疼,不行,不看了。”捂著腦闊別過頭去。
夜麟本沒指望他幫忙,緩緩道:“我下過最大那個棋盤叫星局,縱橫各是天干地支的一百零八道細線,棋子數量則周天星斗相合,一局棋下了差不多有三百年。”
指了指頭頂,夜麟又道:“後來發現時間被他壓縮了無數倍,其實用時只有一晚上,但是我的頭髮,全白了,好不容易才黑回來。”
一夜白頭。
夜麟所說太過駭人聽聞,由不得夏雨不驚悸:“壓縮時間?那個‘他’是教你下棋的人嗎,他的棋盤又有多大?”
“橫豎都比三千多。”夜麟停下落子的動作,苦笑道:“我看他下棋跟你看我下棋差不多是一樣的心情,可能我還不如你,看一眼就感覺自己快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