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那是即使站在漫天星河中也能不黯淡了絲毫,反與日月爭輝的一個人。
青年握劍俯瞰天門之下,睥睨江山的背影無比高大,如同神州主宰、萬物領袖。
他叫夏雨,後世稱之為禹王。
劍身一面刻著山川草木,一面刻著日月星河。
劍的名字喚作夏禹劍。
只靠這一人一劍抵擋了天門外數不盡的魔族,守護神州大地上萬年。
爻烈皺眉道:“夜麟會不會是外頭派進來的細作?要不要我去把他殺了?”
視線西移,禹王看見燈火萬家,猶如繁星點點,徹夜通明。還有縷縷名為氣運的嫋嫋紅雲在黑夜中不斷向雍州靠攏,近乎腐朽的神州大地只有這一塊生機尤為旺盛,南來的春風盤旋在雍州縈繞不去。
是夜麟的功勞。
夏雨擺手道:“如果他是,我希望能多來幾個這樣的細作,聚了神州氣運不散,我就能沾沾他們的光再堅持幾年。何況……”夏雨臉色古怪,“我都殺不了他,你還是省省吧。”
爻烈火冒三丈,“怎麼?怪我一萬年沒揍你,讓你忘了疼是什麼滋味嗎?來,咱們練練!”
夏雨抱拳求饒,正色道:“萬年來,天門從未開過,他是怎麼進入神州的我都不清楚,而且我與神州合道已經萬年,對神州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瞭如指掌,唯獨夜麟身上始終蒙了一層迷霧,令我看不真切。”
爻烈訝異道:“夜麟憑空出現在神州?”
夏雨點頭:“若非他主動尋我,我尚不知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只發現神州的道出現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變化,最讓我意外的是隻要他在場,夏禹劍就無法顯化,這麼說你能明白嗎?包括我也受他影響不小。”
爻烈吃驚不小:“夏禹劍本是神州天地的大道投影,與其說是一把劍,不如說是一個世界,夜麟拿什麼讓神州大道不顯?”
夏雨連連搖頭:“不清楚。現在什麼都無關緊要了,天外邪魔蠢蠢欲動,最多不過半年就會發動下一次攻勢,史無前例的一次,只怕我撐不了多久,你要早做打算。”
爻烈自嘲道:“天門一旦開啟神州唯有破滅而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做不了什麼打算,無非是與你共赴黃泉罷了。”
隔著層層雲海指向神州之東的帝都,夏雨笑道:“天門將開,你不妨去徐州尋那夜麟,或許他有法子能幫你我。”
懷抱一絲希望,爻烈道:“好,我這就去找他。”
夏雨點點頭,正要送別,忽然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爻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座王陵,一座懸浮在雲海中的王陵。
禹王陵,夏雨的陵墓,裡面生活著夏雨的後人,這是世人的認知,其實除了夏氏一族之外還有一個種族生活在禹王陵中,此族非人是妖,屬狐族。
神州謠傳,禹王有妻塗山氏,用情至疾,望夫不歸終成石。
非但不是謠傳,殘酷而又真實。
此刻出現在爻烈面前的夏雨是夏雨死後遺魂與神州意志合道之後生成的特別存在,重生的夏雨再不是塗山氏心心念唸的夫君,而是捍衛神州千萬生靈的聖王夏禹。
夏雨已死,死於力竭,死後身化天門堵住邪魔進入神州的唯一通道,塗山氏也因此再沒能見到夏雨一面。
塗山氏佇立在禹王陵中央已近萬年,不過一牆之距,竟成天人永隔,她和夏雨相思、相愛,卻不能相見、相擁,再多文字都不過是蒼白的描寫,無力道明其中甘苦。
爻烈問道:“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夏雨神情苦澀,“除了她,神州天下我誰都不欠,反倒是欠我的何止千人萬人,可哪怕別人欠我的再多,潑天富貴、無上權勢,她通通不要,要的只是我而已。守住了天門,護住了神州,終抵不過……負了她。”
沉默片刻,爻烈轉身道:“我去把弟妹的轉世之身找來。”
夏雨卻拉住他,道:“不必找了,就在陵墓裡。”
爻烈沒來由地想到了什麼,是他靈魂出竅前不經意間看到的一幕,震驚道:“是那隻小狐狸?!”
夏雨點頭道:“希望你把她帶到人間,趁著她還小,帶她遠離這裡,遠離我,我不想她這一輩子又被我誤了。”
爻烈就此離開,魂魄入體,神念覆蓋之下,果不其然,爻烈又在望夫石上看到了那隻白色的小狐狸,蜷縮著身子悄悄打著瞌睡,睡得這般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擾了禹王陵的寧靜氛圍。
爻烈拎起熟睡中的小狐狸抱在懷裡,不慎把它驚醒,小狐狸的大眼睛裡滿是膽怯情緒,惶恐不已,口乎老祖宗勿怪,倒頭便要拜。
爻烈制止了它,罕見地露出了些許溫柔神色:“以後跟著我修煉,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