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位於大明九州的西北端,向北是狼庭,往南緊挨著梁州,東邊臨近冀州。
厲人傑手託一樽小鼎,站在冀州西界凝望雍州,喃喃道:“太安靜了些。”
目送蛟島群龍進入雍州多時,起初飛揚跋扈,到處吐火燎原,雍州東界火光沖天,為何越往裡走聲勢越小,直到現在反而沒了半點聲響?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透過冀州鼎的感應,雍州鼎還在,並無任何波動。
冀州之主厲人傑奉國師命令於此處等待,暗中觀察,一旦蛟島與赫連氏攻破雍州城,李玉戰敗被俘,他的任務就是從敖鎮海手上要來李玉的雍州鼎;如果蛟島與龍門兩敗俱傷,他甚至不介意把敖鎮海、敖拓海兩條大蛟的性命一同取了。
大蛟修煉千年,且不談蛟丹無價,只論肌肉骨血就可以稱得上價值連城。
當然還有大妖饕餮。
饕餮的出現是個意外,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一也可以是一萬,一個變數就有可能引起整個局面發生改變,不得輕視。
最令他匪夷所思的反而是當年家破人亡被國師生生逼瘋以致死後化作鬼怪不得超生的康莊居然也清醒了過來,更有四境修為。
厲人傑並不認為他會這麼輕易的就給敖鎮海弄死,拋屍江中,於是施法去撈,果然不見了屍體。
故而厲人傑躊躇不定,雖然有心進入雍州查探實情,卻又不禁擔憂局勢變化危及他的性命。
厲人傑接住冀州鼎的力量,擴大感知範圍,試圖將神念覆蓋到雍州更深的地方,一里、五里、十里、三十里……直至百里。
沿途掠過無數村莊、集鎮,當神念延伸百里範圍的時候,厲人傑看到了一座城池,城樓匾額上書“雍州兌城”四個大字。
厲人傑看得真真切切,那是兌城,兌城安然無恙,若說以蛟島群龍的毒辣心性,只是從兌城頭頂路過卻沒有大肆破壞一番是萬萬不可能的。
山河破碎、遍地殘屍的景象沒有出現,有的只是入夜後的寧靜祥和。
厲人傑尋不到半點異常的地方,內心疑惑更深,按理說不應該是護城陣法創造出來用以迷惑外界的幻影假象,如果是,那麼原應處於陣法之外破陣摧城的龍群去了何處?
厲人傑幾次三番催動傳訊法器,結果毫無收穫,猶如巨石沉湖,沒有任何聲響,安插在雍州各處的探子彷彿一夜之間全部斷了聯絡。
忽有聲音於厲人傑心湖響起:“才聽令愛說,厲元帥坐鎮冀州以北,狼庭拓跋氏不敢南下爭奪失地,怎麼這才一多久的功夫,厲元帥就到了雍州東界的西川邊上?怪哉,怪哉。不過厲元帥派人幫助我雍州龍門抵禦赫連氏,雖然今夜到底沒有打起來,李玉心中仍是萬分感激。”
兌城城頭出現了一個人,龍門之主李玉。
李玉雙手撐住城沿,身體微微前傾,笑吟吟道:“既然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厲元帥請上座。”
厲人傑心中駭然,試圖收回感知,不曾想李玉雙掌按住城頭時,連著他的神念也給扯著不放,如同繩子的兩端,一端已被李玉牢牢抓住,若是自己強行收回,恐要斷去一截繩子,傷了魂魄。
於是厲人傑作揖笑道:“大明九州同氣連枝,冀州又與雍州是近鄰,聽聞蛟島進犯雍州,我理應出手相助,責無旁貸,於是連夜趕來相助,看這模樣想來雍州無礙,我便放心了。可惜冀州以北戰事吃緊,我不宜多留,喝茶就算了,在此告罪一聲,望李大人容我先行告退。”
李玉五指微屈,攥緊厲人傑神念,掌心隱有雷光亮起,笑道:“既然厲元帥不願留下,我也不能強求,只是待客之道不能少了,李玉備了一碗上好的蛇羹,元帥路上吃。”
李玉鬆開法術,雙手負後,沒有繼續拉扯厲人傑的魂魄,微笑道:“恭送厲元帥。”
收回神念,厲人傑臉色微白,身形晃了晃,一時竟有些站不穩,,貌似受傷不輕。
李玉掌心雷霆直接打在他的魂魄之上,那滋味遠遠勝過五雷轟頂,怎能好受。
低頭看去,手中卻多了一碗“蛇羹”,可碗裡哪是什麼蛇肉,分明是幾顆枯黃的蓮子還有少許斷裂的蛇牙碎片。
用意很明顯,要他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有苦說不出。
厲人傑神色陰鷙,低聲自語:“今夜之辱本帥記在心裡,此生不忘,來日必將雙倍奉還。”
說罷,拂袖離去。
之後李玉御使雍州鼎撤去陣法,籠罩著整個雍州的幻象星圖逐漸消弭,斗轉星移,八座城池迴歸原位,萬民悠悠轉醒,不知發生了什麼。
唯有駐守兌城城關的龍門弟子驚起地發現城頭多了幾個人,李玉也在。
李玉擺擺手,伸手放在嘴邊,低聲說道:“別擔心,這是公子的手筆。”此時他才是真正站在兌城城頭,之前的兌城只是假象。
聞言,眾弟子咧嘴一笑,沒再多說什麼,自覺退回崗位駐守城關,原本一身的疲憊倦意瞬間消失無蹤,精神倍感活躍。
好些人不約而同地想到:公子去荊州有些時日了,但願公子萬事順遂,平安回來。
還有不要太累。
這些都被饕餮看在眼裡,站在他這個層次的人哪怕沒掌握什麼讀心術,透過一些細節仍能判斷出其他人心裡想了哪些東西。
饕餮看到的很直觀,他看到了希望,每個人都有希望,在眼中,在臉上。
那麼多,那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