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的痕跡還在,國師、三頭火蛟的氣息也未散盡,不論降神壇眾人如何鞭策自己的座駕,那些飛蟲走獸離著三百里地說什麼也不肯再靠近半點。
既是本能,更心存畏懼。因而降神壇徒眾在這裡留下了大半,盡是些二境的巫尊,這些巫尊半生的功夫全花費在豢養、訓練毒蟲猛獸之上,自身修為戰力相當孱弱。
現在蟲獸不聽驅使,他們就像斷去左膀右臂,就算進了火湖也派不上多大用場。何況對手幾乎比肩神祇,別說是靈智未開的蟲和獸,就是號稱萬物靈長的人類也未必能夠保持站立而不是跪地求饒。
然後三境只剩一個邪王,四境神使也僅僅是諸懷與犀渠二人,其餘的百多位四境皆是死而復生的屍骸,雖是四境,到底還是死物。
魏陽舉目望天,感嘆道:“勝算渺茫啊。”
根據剛才散發的氣象來看,這根本不是什麼四境,更不是四境之上,而是實打實的五境之爭。
五境,超脫之境,虛無縹緲,九州都多少年沒出現過這種人物了?現在一下子冒出來兩個,真叫人嚇破狗膽。
果然夜麟這小子就是個災星,有他到的地方準沒好事。魏陽並不慶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這種層級的戰鬥,反而還很悲觀,飛快寫好了遺囑,把那些藏在奉天府自己山頭上的寶貝財物的未來歸屬一一定下,摺紙變成一隻仙鶴,振翅翩飛,向指梁州。
見狀“夜麟”笑道:“紅筱一會跟著他就好,那麼惜命一個人,肯定是‘進退有度’的,不必太過擔心傷著自己。”
紅筱幸災樂禍道:“公子說笑了,我們這種刺客務求一擊必殺,至少也要在敵人身上留點什麼,否則寧願藏著,五境那麼高的修為,我怕是這輩子都找不到出手的機會,所以衝鋒陷陣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們的魏大真君來做好一點,我就不摻和啦。”
魏陽聽得愣神,重不在紅筱跟不跟,而是“夜麟”的話外之意。
魏陽額頭青筋大動,扯住“夜麟”衣領,皮笑肉不笑,道:“讓紅筱跟著我,所以你是要去哪?今夜我能不能活下來可全指望你了!你腳底抹油,叫我上去送死,哪有這樣的道理?”
夜麟悄悄伸手佈下一道禁制,防止聲音外傳,輕聲道:“打肯定是要打起來的,不過跟我們關係不大就是了,在場的其實都插不上手,做做看客而已。”
“我會離開片刻,為以後做點打算,很快回來,不會叫你去送死,放心便是。”
魏陽半信半疑,放下“夜麟”,道:“當真?”
“夜麟”扭扭脖子,漫不經心道:“同在龍門,好歹我地位比你高一點點,也算是你上司了,下次你再揪我領子,我就把烈火老道的小火苗給他掐了,請他演一出什麼叫回光返照,大義滅親。”
嚇人歸嚇人,狠是真的狠,魏陽險些憋出內傷。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隔三差五總得敲他兩下,這不就安分多了。
最後三百里轉瞬即逝,眾人圍湖落地,卻又向後退了幾里,這等融金熱度,能有幾人輕易受得?
石崖受大戰牽連,崩潰殆盡,眾人立足之地離火湖其實只剩下十餘丈高,迎面熱浪滾滾,火毒炎炎,吸一口氣都像是在往喉嚨裡吞火炭,目光所及到處紅光一片,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唯有無數金黃熔岩熠熠生輝。
諸懷、犀渠二使道:“我們上去看看,你待著在這守著。”
邪王重重點頭,淬道:“他孃的,老子差點連進戰場的資格都沒有。”歪頭喝道“你們都給我好好待著,靜觀其變。”
近百道黑光與兩大異獸虛影向天空掠去,探查火湖形勢,只有從高空往下俯瞰,才能最直觀地感受到火湖到底有多大,堪比荊州半州之地,方圓數千裡,皆為岩漿。
與其說是火湖,不如說是火海,只不過圓了點,猶如人為造就。
人群中,“夜麟”悄悄隱去,橫跨千里,無聲繞到了火湖另一邊,極僻靜的一個地方,默默等待著封印破碎。
鋪開棋局,等人來下。
國師深潛火湖千里直達湖底,入眼一方大陣,如同一道圓形的金色門扉,門後是無底的漆黑深淵。
國師指尖捻起一朵黑火丟擲,黑火只下落了片刻便像被什麼阻擋,停留在半空。
沒多久,黑火熄滅,金色門扉則光芒耀眼,國師已經看不見門後的深淵,視線被大陣上突兀出現的金色符文盡數遮擋。
國師向上移動,向下俯瞰,大陣漸漸露出全貌,共有九處陣門,環環相扣,無數金色長線縱橫盤旋,更比人體經絡還要複雜、細緻,饒是國師手眼通天可察秋毫,仍是隻看一眼就覺得目眩神迷。
實難想像,上古時期到底聚集了多少陣師才能推演出這麼一方大陣,封印天外邪魔數千年。
憑藉大陣的複雜程度,不花個十年八年尋找陣眼,破解幾乎沒有可能,國師不願浪費如此多的時間,勠力破陣倒是可以嘗試。
於是凝目細查,尋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