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鐸感到一陣灼燒的刺痛!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延展,他的意識向四周無限延伸,探出一條條觸角,去尋找那一層看不見的邊界,他感到自己被放大了,血肉化為無垠的大地,血脈化為江河,他甚至能夠聽到血流在身體裡流動的聲音,好像澎湃的江河,汩汩湧動著,前赴後繼著,維持著一個巨大的生命之運轉。
而在此時,有一團光芒落入這片大地的中心,生了根,發了芽,伸出根鬚無數,向下刺探,向上舒張,向周圍延展,似紮根在他的血肉之內,化為一張大網。
鬼方鐸卻好似漂浮在這張大網之上,以俯瞰的視角注視著這一切,在光芒脈絡編織的大網之下,有一張掙扎扭曲的臉,對著他張開大嘴,在哀嚎著,呼喊著什麼,那張臉寫滿了恐懼,被一條條樹根一般的光芒觸角抓住,纏緊,然後拖入那片無垠的大地。
那張臉,隱約有印象,而在不久之前,它還是那一尊乘坐戰車從祖靈墟疾馳而下的姓氏元祖。
就在他驚詫之時,周圍的一切卻突然變成了平面,上面一無所有,如同平靜的湖面,緊跟著湖面上亮起兩道同心圓,似一隻眼睛與他對視。
在同心圓的外圈,上方處凝聚一顆水滴!
透著淡淡的熒光,當鬼方鐸注視那顆水滴時,他看到了璀璨的星空,看到了一整個世界!
他的意識被那顆水滴攝了進去,他在剎那間陷入一片漆黑的星穹,巨大的恐慌感,孤獨感,似絕望的深淵將他吞噬!
當他悚然驚醒時,那無盡的恐慌和孤獨感,在令他心有餘悸!
眼前搖曳著一盞微弱的燭火,也許是之前在光芒中太久的緣故,讓他覺得這盞燭火有些刺眼,晃得他眼睛發痛。
鬼方鐸深深吸了口氣,讓清涼的空氣灌入沉悶的胸膛,這讓他清醒了許多,意識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的夜空死氣沉沉,不見一絲光亮,燭火搖曳下,窗前站著一道人影,揹著雙手,他認出正是自己的父親鬼方和宗。
“你看到了?”
鬼方和宗轉過身看著他淡淡問道。
“看到什麼?”他揉著自己的額頭。
“那道印記!”
“那是什麼?”
鬼方和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你搞砸了祖靈祭祀,這也許是你在鬼方城最後一個夜晚了!”他看了眼天邊浮現的魚肚白,黎明就要來了,而黎明之前,最為黑暗。
“天亮之前,他們就會為你定罪!”
“我有什麼罪!”鬼方鐸大聲說道。
鬼方和宗譏誚地看著他,“你說呢?”
“鬼方氏四位姓氏元祖之一,最強大的祖靈鬼方豳被你額頭那道印記吞噬,祖靈祭祀因此提前終止,而且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額頭那道印記的力量不屬於淨塵天,它高於淨塵天,更高於祖靈墟那些竊取淨塵天天道之力的祖靈們。”
“它們懼怕這股力量,所以它們會不遺餘力除掉它!”
鬼方鐸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父親,“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它到底是什麼!”
鬼方和宗輕嘆了口氣,眼中的冷漠漸漸變得溫和起來,他只有在想起一個人時,才會露出如此的神情,而鬼方鐸知道這一點。
“和我娘有關?”
鬼方和宗點點頭,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是時候告訴鬼方鐸一些事了!
“以前我不肯告訴你關於你孃的事,是因為你年級太小,有些事以你的年齡還無法理解,知道太多隻會讓你更加煩惱,但你已經十八歲了,按照鬼方氏的習俗,你透過了成年禮,便不再是孩子!”
鬼方鐸嗤笑一聲,心想你什麼時候將我當成過孩子!
鬼方和宗看了他一眼,“我確實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父親,所以我不指望你像尊重父親一樣尊重我!”
“你孃的名字,叫太昊伊胥!”當提起這個名字,鬼方和宗的思緒便不由自主飛回二十年前,那一個驚雷暴雨的夜晚,當時還很年輕的鬼方和宗,因為一場狩獵與族人走散,迷失在荒野之中。
夜晚的荒野,風吹草動彷如夢魘。
暴雨,雷霆,泥濘的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