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一點點的從北芒山戰場升起,在空中飄飄蕩蕩。極目四眺,黑暗中不知多少具屍體伏在那裡。屍臭一陣陣的飄哥來,彷彿天地間就沒有其他味道。
到處都是上次那場戰事的痕跡,殘刃斷茅,所在皆有。每一步踏出去,似乎都能踩著什麼東西。一路過來,袁五還曾看見整整一隊十幾人的夏軍斥候,皆面向北,連胯下的坐騎,都被射成了刺蝟,中箭是如此之多,竟然身體倒下去的時候,都被密集的箭羽撐著離地!
置身其中,猶如鬼蜮。
“這裡還是和後邊一樣,連條狗都見不到。”
再度帶著袍澤們騎馬度過一條小河,在南岸的村邑巡視了一圈後,夏軍銳士營斥候什長袁武如此罵道。
袁五是山東呂梁人,他其實是家裡的老大,之所以被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前面四個兄弟姐妹,都沒活過三歲,不是死於饑荒,就是死於草原大軍的亂兵。
到袁五時,父母也死了,他為了混口飯吃,就到大山裡投靠了夏貴,當了幾年土匪。
最初在大別山當了兩年刀手,後來一個書生上山挑勇武之士。因為這廝飯量大,長七尺五寸以上,壯健捷疾,而且箭射的賊準,正好符合銳士的標準。
他和一百多人一起被書生帶下山,來到了江陵,就這樣進了甘家的銳士營。
後來他才知道帶他下山的書生叫王鳴之,竟然是大宋文曲星下凡的狀元。現在竟然做到了大夏的宰輔。這在兄弟們面前一直是袁五吹噓炫耀的資本。
他們這一百多人和從其他地方挑來的人一起,組成了三千人的銳士營,在銳士營的三年裡,袁五痛並快樂著,每天都能吃肉,飯僅飽,就是訓練是相當的累。
幾個月前,袁五和其他袍澤參加了襄樊大戰,有一千多個兄弟留在了哪裡,再也沒有站起來。
袁五騎術精湛,被挑選為直屬甘奉的五個斥候小隊的小隊長,手下五人個個都是好手。
袁五登上一座小山包,一個精瘦漢子像猴子一樣爬到一課大樹頂端。
“數清楚了嗎?”
袁五踢了一腳大樹,讓他快點。
那精瘦的漢子在樹頂忙到:“咦!我看的差不多了,這裡今天少了二千灶,只有三千灶一起冒煙!”
“一個灶,十個人吃飯,那就是三萬,少了兩萬?”
這裡是草原大軍的後營,除了主營之外,東、西、後、有三個小營,駐軍五萬。
袁五面色大變,將嘴裡的炒米吐掉:“速速回去,稟報侯爺。”
甘奉看完袁五送回來的急報,看著莽莽群山,笑道:“赫連闊,你還是要攻擊其他四城,知道正面攻打鎮南關不是那麼容易!”
燕國大軍大營,經過兩個月的進攻,鎮南關城下留下二萬多屍體,傷亡人數達到五萬。
但赫連闊的目光,卻沒有都放在鎮南關。
赫連闊對身邊的史天澤道:“命令花不赤花、顏都、汪德臣、邵幹各帥兵兩萬,攻打內江、遂州、南充、達州,你帶兵六萬攻打重慶。”
史天澤頷首:“哪這邊鎮南城先放一放?”
赫連闊渾不在意:“不,餘下兵馬全力攻打鎮南城,我要讓甘奉顧此失彼。”
從山丘上朝下望,只看見一個個營盤,黑黝黝的蹬伏在哪裡。
天色早已入夜,頭頂繁星點點,月亮也到了望時,懸在天空又大又圓,天地間一片靜寂。
可在王堅眼前的,卻是一連串的營盤,一直延伸到了視線的盡頭去。兵戈蕭殺之氣,籠罩四野。
草原大軍的營盤,都是挖土成壕,樹木為欄,這裡的燕國軍隊,主力都是在歐羅巴橫決五萬裡,縱橫天下的大帝國百戰雄獅。
世上不論什麼東西,成了規模這震撼力就是驚人的。看著眼前的燕國大營鎖鏈一般的延伸開去,看著星星點點的吊斗火光,讓人難以呼吸!一臉疲憊的王堅滿眼都是堅毅之色。
到了這個境地,也無所謂怕與不怕,處在這個人如草芥、命不如雞的時代,為了身後的漢家兒女,正在到了最後的時候,把自己這一身皮囊交代出去就是了。
次日,卯時剛到號角聲淒厲迴響,撕開白茫茫的霧氣。
從四鄉抓來的百姓民夫,正在吃力的將草袋運上山坡,每隔幾米就形成一條掩體牆,泥水當中,到處是倒下的百姓屍骨。
夏日清晨的露水使山道更加的溼滑,沒有糧食,工程量大,時間緊,稍有不對就是一登劈頭蓋臉的皮鞭,就是精壯的漢子,也熬不過三五日。一道一道的掩體矮牆向山上延伸,層層疊疊的都是百姓民夫的屍首。
要把這掩體一直延伸到鎮南城腳,越往上越難,到適合攻城的地方,估計還要一二個月,每前進一步都要用大量的屍體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