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經濟?”石醉皺眉問道。
“呃,也就是商業體系,貨物的流通、貨幣的流通,整個體系……”甘棠笑著解釋一番,“任何讓特權介入的商業體系,都不是正常的商業體系,特權在這裡,只能是毒藥,特別是朝廷、官府這樣的特權。”
“小兄弟也認為不該與民爭利?”
“不是這種原因。”
甘棠搖搖頭,“你不是要有基本規則嗎?經濟的基本規則就是貪婪,商人逐利,目的只能是利,其餘的都可以含糊以待。貪婪這種東西在很多情況下是積極的,我在店裡做事,我想要買件衣服,於是我努力做,努力想辦法賺錢,為東家賺到更多的錢,得到東家賞識,而東家按一定規則多發給我更多的薪水。”
“這就是好的貪婪。他其實有很多辦法的,偷啊搶啊,可是那要坐牢,划不來,所以只能按照規則來辦,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它值那麼多錢,就值那件衣服。能讓人留在規則裡的貪婪,是好的貪婪……”
“可朝廷不在這個規則裡,他們還在當著仲裁者,你卻讓他們加入這個遊戲,到頭來別人就都玩不下去了……前面說過,商人逐利,目的只能是利,你讓一個人看見了利,教會了貪婪,他們一回頭,看見手上有塊免死金牌,有把刀。如果我簡簡單單就可以把利益拿回去,你憑什麼讓我不去拿呢?如果真能這麼理想,那麼不也跟直接讓大地主大商人們拿錢出來一樣了嗎?”
他稍稍一頓:“王相公變法並非因為法治不夠,人總會鑽空子的,貪婪太強大,一旦有這種情緒,那麼他眼中除了利益就什麼都沒有了。這種情緒可以讓人很積極,它的推動力很大,可唯一的關鍵是:別讓有特權的存在,有了特權者參與,如果這些特權得不到抑制,到後來就誰都玩不下去了……”
“只要有任何小空可以鑽,那這法治就永遠不會有夠的時候,特權階級和普通者一起做生意,只能是放狼入羊群。與其考慮讓特權介入,不如打掉原本就已經進來的特權,或許反而會有些促進作用……簡單來說也就是一句話,讓仲裁者下場參與,那這生意還怎麼做?要說監督,也只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破壞不可避免。”
“不讓仲裁者做生意?”房間裡,石醉沉默良久,隨後笑了出來,神色有些複雜,“小兄弟這句,確是正中那基本原則了,我若是仲裁者,一旦下場,那的確是……”
他是會想事情的人,雖然未必會放棄關於經濟引導的想法,但甘棠說了這句話,他卻多少能想到其中的後果:“倒想不到我苦思幾年,小兄弟倒是一眼便看出其中難解決的一點,或許,這也是你見事方法的不同?”
“這畢竟是個很有趣的事情,商人之重要,商業之益處,如今不光是石兄明白,許多人都已經明白。我朝與之前數朝都有不同,我朝並不抑商,王相公的變法,雖然有問題,但也正表示了朝廷對普通貧困者的重視,可是……”
石醉喝了口茶:“可是什麼?小兄弟既能明白其中利害,不知可有想過,既能讓朝廷和富有者不至於損失過大,能在接受範圍之內又能讓貧困者衣食無憂,有何折中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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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討論一下也好。”甘棠笑著點點頭,“我個人認為,有,也沒有。”
“何出此言?”
“其實很簡單,讓朝廷讓儒家有意識地提升商人地位,那麼行商之風自然加盛行,若要主動引導,而又不去幹涉破壞,這是唯一的途徑……”
這話說出來,石醉皺了皺眉:“商人地位……這事……畢竟商人重利……”
“不在於商人重利,”甘棠喝了口茶,“國家也重利,這些年來,商業發展,商人的地位比之前幾朝也有改善。若然主動放開一點,商業必定增長,可這也是沒有可能的地方……他們不敢。”
“誰?”
“上面的人、朝廷、聖上、儒家……你我,或者所有人,都不敢放開……”
廳內的盧夢雄微微愣了愣,心想:“我們家就是官宦之家,也在做生意,胡說八道,這沒什麼不敢的,……”
李默庵想了想插話道:“這也沒什麼不敢的……你這是激將法嗎?可惜對我們這些沒有權利的太學生沒用。”
然後就聽甘棠微帶調侃的聲音:“若然放開,‘砰’的一下,大夏、這個國家……就都沒了。”
房間裡,甘棠做了個‘砰’的手勢,李默庵皺起眉頭:“豈會如此?”
甘棠沉默了一會兒:“李兄可有想過,儒家發展這數千年來,為何要一直重複商人逐利的說法嗎?”
“聖人提倡德行,反對自私逐利行徑,豈非理所當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