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啊,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白墨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別人怎麼看你有什麼要緊的,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樣的就好了。你的一生是你自己在過活,別代不了你。你活的怎樣,你是個怎樣的人,你看重自己就沒人能看不起你;要是你自己不把你當回事兒,那也沒人會在意你。”
“易虹,沒人看不起你啊,是你自己一直在看輕你自己啊。”白墨仙左手捧起白易虹的臉,右手捏著袖子給她擦拭淚水。
不是她聖母白蓮,什麼人都能忍。無理取鬧的熊孩子她也想打。可是她聽出來了,白易虹一開始可能是想賺取眼球博得同情,可是哭著哭著,就帶出來一點很熟悉的情緒,當時她掛著淚水目送父母離開她時也是這種感覺。只覺得世界好殘酷啊,我又是這麼無力。
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父母,那憑什麼我卻要因此承受別人的唾棄和白眼呢?
白易虹哭的昏天黑地,一開始還好好聽著,後來淚眼朦朧間抬頭看見是白墨仙,慌忙止住勢頭轉嚎啕大哭為抽噎,又硬生生把抽噎也憋了回去。
“哈,哈你真是高高在上啊姐姐大、人。你要我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那我還擁有什麼呢?我可以在意的只有這一點點可憐的冷嘲熱諷啊!”白易虹睜著哭紅的眼睛瞪著白墨仙,抽手拍掉白墨仙的手,嘴角咧了咧扯出一個勉強算是笑的表情。
“您可威風啦!七年前就是白府第一天才,現在又是爹的心尖尖上的寵兒,就連您傻了爹也天天掛念著你!我可是最小的孩子啊,我也被流言蜚語中傷了十幾年,甚至比您更難聽、時間更久,我卻沒有一點被惦記著。您看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爹每次都只會記得您,我就不是他的女兒嗎?!大道理誰不會講啊?反正絕望的又不是您吶。”
說著說著白易虹又笑了,這次是很自然的笑了,一雙來自母親的桃花眼孩子氣地彎起,本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卻因臉上的淚痕和哭紅了的眼眶帶上了窮途末路的悽苦。
可能是白家家訓“君子”使然,這種場合下白家人慣是保持沉默,院子裡又是寂靜的可以聽見風聲。
“白墨仙,你偷了我十三年的人生啊。”
山風拂動著樹葉,後山嘩嘩聲由遠及近,又向遠處過去。
“易虹......對不起......易虹,對不起......”白瞿禮呆立在原地喃喃著,這七年,他不止錯過了白墨仙啊,還有他自己的孩子白易虹啊。一瞬間,如海般的自責愧疚又湧上心頭,正如,他發現自己出了醫術什麼也不會的那天。
他是兄弟四人裡最聽話的孩子,在其他兩人上樹掏鳥下河摸魚被白瞿義抓現行的時候,他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看醫書的“從犯”——另倆負責闖禍,他負責望風和稀泥以及罰抄。可以說白瞿禮能成為四人中第一個把《黃帝內經》倒背如流的,和其他三人每天的“龍爭虎鬥”有莫大聯絡。
所以就算他是個醫痴不善言談,就算他不懂人情,老家主依舊是把家主之位傳給他——“阿禮這孩子安分,不出圈,還有一手好醫術,擔得起白家的名聲,人情世故都是虛的,不重要。再說還有其他那些個堂兄弟幫襯,對白家也好,對他們四個人也好。”
就算他只會醫術也不要緊,他不出圈。
可是這種木木訥訥的孩子心裡想些什麼,出不出圈,只有他做了才知道。
十七歲那年,在聶家花宴上結識聶家大小姐聶方謙,兩人暗生情愫,不過一年聶大小姐就成了聶大夫人,又不過兩年就有了白聶荷。大家閨秀配世家公子,門當戶對,郎有情妾有意,是再好不過,足以傳成一段佳話。
白聶荷一歲整的時候,醫痴白瞿禮拋下宗族大小事務進山尋天材地寶,要給女兒做些日後保命的丹藥。一去就是三個月,回來時身邊便多了個溫祁雨,說是山裡迷路,被山裡散修溫祁雨所救。白瞿禮興高采烈地拉著溫祁雨告訴老家主,自己要娶溫祁雨為妻。
三妻四妾、yin亂禮制是凡人、野獸和妖魔的做派,這些脫離凡塵清心寡慾的仙人如何做得這種事?
可白瞿禮是醫痴啊,世俗禮制於他無物啊。
白聶荷生日那天,白瞿禮拉著溫祁雨在白府門前跪了七天,兩個人跪在門口,一遍一遍行著大禮,白府門前的青石臺階生生叩出了兩個淺淺的印子。兩人七天不眠不休,不說一句話,一個又一個大禮叩著,最後聶方謙在瓢潑大雨中流著淚,打著傘,牽著白聶荷走了出來。
“姑娘,你,你走吧。”
“夫人,我不能走。”溫祁雨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你看,這是我和阿禮的孩子,她已經一歲了,阿禮,阿禮是她的父親,我的丈夫。我,我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