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繡與阿蠻打算離開南屏縣,只是在離開之前,小繡還想去見一個人。
小繡和阿蠻由下人帶領下穿著陳宅繁複的迴廊,陳宅的門庭依舊若市,樹木鬱蔥,紅花幾丈,裝飾奢華,無處不透著其主人的富有,只是一路里廊簷之上卻見有喜氣的紅紗未褪盡,這倒讓小繡心底有幾分疑惑。
入了廳堂,陳永海坐在主位上悠然的品茶,翹起的二郎腿不停的顫抖著,看起來極為愜意。
小繡對他全無好感,暗暗撇了撇嘴,走上前問道:“陳公子,我們來此想見下你家娘子。”
陳永海淡淡的挑了挑眉頭,瞥了她一眼,目光略過她身後的阿蠻,眸心微微一縮,想起那日險些命喪於他手,心中怨憤卻又懼怕,他落下手中的茶盞,語氣有些不耐道:“我家娘子身有不適,不能見客,二位請回吧。”
“她身上的傷還沒好麼?”小繡想起那日她被童心哥哥刺了一劍,難不成,那傷勢還沒好?
陳永海卻嗤笑了一聲,緩緩從桌椅上站起身,走到小繡面前,從上到倒下打量了她幾眼,滿眼的**之意,阿蠻立刻將她扯到自己身後,一雙鳳目陡然凝如針刀紮在他身上。
陳永海被阿蠻瞧得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他惱怒的哼了一聲,甩著袖子道:“我家娘子才新婚不久,不宜見客!”
“什麼?”小繡忽然想起方才來時所見的紅紗,蹭的從阿蠻身後竄了出來,伸出手指指著陳永海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竟然喜新厭舊,趁妻子流產之際又納妾!”
陳永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的前仰後合,他伸手指著小繡恍然道:“原來你說的是那賤婦?”
小繡蹙緊了眉頭,陳永海卻止了笑意,眼底生出嗜血的怒意來,咬牙切齒道:“她就是隻耍潑的母老虎,不准我出去找女人,你看看全天下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
好像一提起她,陳永海的怒氣便一觸即發,不可收拾,連臉都扭曲起來:“像她這種未婚先孕,人盡可夫的賤婦,已經將我陳家的臉面丟盡,讓我受到全城之人的嘲笑,她竟然還敢繼續做陳夫人,呸,她想的美,不將她侵豬籠已是我仁至義盡!”
小繡囁嚅了幾下唇,卻是無言以對,對於女人來說,失貞的確是極大的侮辱,只是她心中卻為母老虎難過,畢竟她才是個可憐之人:“這一切也不只是她的錯,況且她已經得到了懲罰,失去了三個孩子,你和她終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難道就這麼狠心將她休離!”
陳永海譏嘲的斜睨著小繡,又走到桌椅讓彎身坐下,隨手拈起茶杯微掀茶蓋,滿眼不屑道:“不是我狠心,只是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頓了頓,他挑起眼皮深深看著小繡,轉眼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的阿蠻,譏笑道:“男人嘛,哪有幾個是痴情的,不遇到事情還好,也許還能相濡以沫,可真到這種要命的關頭,總得……為自己謀劃才是。”
小繡離開陳宅後,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都是陳永海最後那句話,好像魔咒一樣在腦中盤亙,神色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阿蠻走在她身旁,感覺出她情緒的低落,抬手攬住她的肩頭,輕笑道:“繡兒,你莫不是被那登徒子說的害怕了?”
小繡足尖微頓,緩緩抬起的雙眼迎上他的眼,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有一天蘇晉齋若是歸來,見她如此趁虛而入,會不會怨恨於她?
阿蠻不知她心中所慮,溫笑的抬手颳著她的鼻尖:“你可是怕我會拋棄你?”
小繡立僵如杵,怔怔的看著阿蠻,眼裡霧氣湧動著,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悽惶,阿蠻心下一慌,立刻將她擁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在她耳旁似乎誓言一般道:“繡兒,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小繡緩緩抬起手環住他的腰,勾起唇角,明明是想笑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流著,她極力的笑道:“我相信你,阿蠻。”
她相信阿蠻會真心待她,可蘇晉齋呢,他受妖血折磨多年,一心想要做人,他會承受每日吸血的折磨,與她相守一生麼?
小繡與阿蠻打算乘水路離開南屏縣,日落時分,南屏渡口下,夕陽將河水染得血紅,河岸兩旁的美景便氤氳的如同夢境一般。
二人來到渡口,買了一艘木舟,準備踏上木舟之前,小繡的耳廓微動,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收回腳尋聲找去,果然在不遠處的河道旁,看見一個女人正帶著幾個孩子在地上挖野菜。
小繡驚異地盯著不遠處的女人,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那女人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人注視,抬起頭便與小繡四目對視。
母老虎怔了一下,隨後淺淺笑開,臉上的神色已然不復往日,變得淡然寧靜,她低眉看著身旁的孩子,笑的沉靜:“他們都是孤兒,我見他們可憐便留在身旁。”
小繡點了點頭,也抿唇笑開:“如此你也是給了他們一個家。”
母老虎彎起雙眼,臉上是純粹的自在和開心:“是啊,有他們在身旁,我就彷彿做了母親一樣……”
頓了頓,她的眼角微微一暗:“也算是贖罪,曾經為入陳府努力過,既無果,又讓我失去了孩子,可我……也不曾後悔。現下與孩子日日為伴,於我來說,也算是歸宿。”
小繡沒有再說什麼,抬手與她道別,轉身離開了此處,踏上了木舟,離開了南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