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繡趴在陳府的牆頭上偷偷地向大門口看去。
一個青衣綸巾的男子神情恭謹的站在大門口,陳豫章滿眼厭惡的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難聽程度連小繡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若不是牆頭太高,她都想跳下去與之較個高低。
只是那沈須歸卻一直垂著頭,安靜的聽完陳豫章的責罵,待他喘息的間隙,他卑微的長揖伏地,臉上滿是焦灼,極度尊敬的道:“陳伯父,還請看在祖輩是世交的份上,讓我進去看一眼扶搖!”
“你想的美,我告訴你沈須歸,你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也別想見到我女兒!”
說罷,陳豫章一甩衣袍,回身離去。
沈須歸就一直躬身伏地,好半天,他才緩緩直起身子,長髮貼在面頰上,顯得清瘦羸弱,蒼白的臉上全是哀絕悲慼,好像是被人抽掉了渾身氣力,踉踉蹌蹌的向回走著。
小繡皺緊了眉頭,眼露詫異,這沈須歸此時的模樣,怎麼和昨夜畫中那個眼神狠厲的男子不一樣呢。
“看出什麼來了麼?”
耳畔忽如其來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讓小繡嚇得一個激靈,抓著牆頭的手一個哆嗦,當即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蘇晉齋坐在牆頭之上,薄唇微揚,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上挑,卻如睥睨一般居高臨下的看著小繡,勾唇道:“看到主人來了,你也不用如此激動。”
小繡吃痛的摸著後腰,忿忿的看著他,牙齒磨的作響,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嬌喝道:“法師,你難道不會發出點人的聲音來麼!”
蘇晉齋從牆上翩然躍下,懶得搭理炸毛的狗兒,轉了話鋒問道:“可發現不同了?”
小繡朝著他吐了吐舌頭,悶悶的道:“昨夜的人身上戾氣很重,而今天的沈須歸卻是文弱書生的樣子,而且,他身上絲毫妖氣都沒有。”
蘇晉齋點了點頭,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下巴下摩挲,沉吟道:“如此說來,這畫中的妖可是竟有其人了?”
小繡附和的點了點頭,忽然,身側有清風徐來,她的鼻子動了動,臉色卻猛然大變,心下一顫,疾聲道:“法師!我嗅到蝶妖的味道了。”
說罷,她抬手指著東邊的方向,道:“在那兒!”
蘇晉齋鳳目冷凝,幽沉的眸裡劃過一抹精光,當下縱身而掠,似斂翼飛鷹,躍過牆頭。
小繡看著他的衣帶當風飄走,急的蹦了了起來:“法師,還有我,還有我!”
蘇晉齋這才想起她,停下腳步站在牆頭上,抽出腰間絲絛捆住她的腰身,用力一拽將她拉了過來,夾在腋下,又再次躍起。
蘇晉齋身姿輕盈,似欲靈燕急旋,又如樹葉迎風,小繡在他腋下夾的極不舒服,卻又不敢抗拒,任由風破開她的額髮,帶來蝶妖的氣息。
二人在一處竹屋旁的柳樹後落足,日頭偏離了天中,蝶妖的氣息越發強盛,太陽的金光如同一道道尖銳精刀從天而降,破開柳樹葉子斑駁的金光在地上搖曳,讓小繡覺得此處好像是血光遍地的殺戮之地。
“蝶妖就在竹屋裡。”
小繡湊近蘇晉齋的耳旁,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著。
溫熱的氣息撲在蘇晉齋耳畔,他皺了皺眉,有些厭惡的稍稍向後退了退,隨即道:“你就躲在這,不要出去。”
小繡聽話的點了點頭,正當蘇晉齋欲抬腿邁出柳樹後之時,一道男人低沉又夾雜著痛楚的聲音從院落裡傳了過來。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小繡好奇的從樹後探頭瞧去,見籬笆圍成的庭院裡,一顆垂柳盈盈匝地,一青衣男子斜斜的倚坐在樹幹上,雙眼微醉,身畔落著一壺酒,手中握著一隻竹杯,正悲傷的自斟自酌。
忽然,花曼蝶憑空出現在他眼前,沈須歸迷離的雙眼陡然清醒過來,看著忽如其來的女人,他驚駭的連連向後退去,道:“你,你是誰?”
花曼蝶媚眼橫生,掩嘴輕笑了一下,嬌柔地微側身,向他湊了過去,嬌嗔道:“沈郎,你的血真是太香了,我呀,是取你性命的人!”
說罷,她眼光一沉,舉起雙手做爪,指甲如刀徑直向沈須歸胸口裡抓去!
蘇晉齋冷哼一聲,長袖一甩,花梗骨劍沖天而起,一道白光裹挾厲風朝著花曼蝶當頭而下,瞬間劈到了她的面門前!
花曼蝶見此境遇臉色一變,頭上頓時裂出長長的觸角,裹住了落在身旁的半截木頭,用力向飛過來的骨劍擲去,啪的一聲,木頭斷為兩截,花曼蝶趁機向後退去,臉色猙獰的道:“又是你壞老孃的好事!”
骨劍在空中盤旋了幾周後,停在半空中,劍身薄如蝶翼,帶著不可撼動的爭鳴,直直的指著花曼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