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鯤在社會閱歷方面,也算是人老成精了。
打了一會兒牌,他看那倆抽菸的遲遲不進來,估摸著也猜到人家是不待見他。
他便趁著又一次輸牌的機會,適時收手:
“我又輸了,差不多該飯點兒了,要不就打住吧,說好了晚上我請。室長,是我水平不好,連累你一起輸了。”
“行,那我們都換個衣服,下館子咯。”黃瀚也把牌一丟,然後推開陽臺門,扣肩搭背拉上許建軍和劉豫一起去。
畢竟大家還沒當面衝突,只是背地裡說幾句牢騷,所以二人還是被黃瀚拉走了。
跟顧鯤比較好說的周耀光,也看出些端倪,就建議:“老黃,你們先換衣服,要不我先帶小顧去點菜,到時候老地方見。”
“又吃‘老地方’?也行。”黃瀚代表大夥兒答應了。
原來,交大校園東北角出門不遠,就有一家菜館,店名就叫“老地方”。不得不說這名字取得討巧,每年不少新生剛來,人生地不熟,都被這店套路了。
幸虧菜做得也還行,海院師生們也就形成習慣了。
路不遠,周耀光也是走路去,沒打算騎車,顧鯤也正好省得開車了。
兩人走了沒幾步,顧鯤就隨口問道:“你們這兒,同學關係都不錯嘛。”
周耀光腳步略微慢了一下:“我知道你在顧慮啥,放心,你沒得罪劉豫他們,他們就是那樣,也沒什麼惡意,可能就是覺得你這個交大進得太容易了,一下子心裡不平衡。
我是滬江本市的,我理解他們這種不平衡,我想你也不會介意吧,畢竟我們確實是佔了便宜的人。”
“我當然不會介意了,我是既得利益階級嘛。”顧鯤直言不諱地承認。
“既得利益階級?這個提法倒是第一次聽到,很傳神吶。”周耀光細細咂摸了一下,覺得這個顧同學雖然理科成績不咋滴,人文素養倒是不錯,一出口就是精闢妙詞。
在1994年的華夏,“既得利益階級”這個詞,可是從未有過的提法。
充其量,大家只說過“先富起來的人”。
周耀光感慨了幾秒鐘,又給顧鯤講了個校園趣聞:“一說起他們那些高中成績好的人,我就想起去年我們這屆剛進校,11月份,第一次高數期中考試,我考了56分,班上還有幾個不及格,清一色都是本地人,要不是京城來的。
出成績講卷子那堂課上,教高數的曹老頭就在那兒感慨:同學們,這是你們進了大學第一次數學考試啊!我們出卷組已經是考慮到了要照顧京城、滬江這些基礎教育不發達地區來的同學,降低難度了,怎麼還有人不及格?你們好意思麼?
就是從那開始,劉豫他們幾個,就有點看不起我們本地人。當面不說,背地私下裡,都不知道提了多少次曹老頭那句名言了——
對了,你剛來的時候,我在走廊上遇到那個送你來的女生,聽說你們留學生是連公共課都可以少選一些的,但你高數大霧都沒上,怎麼跟得上大二專業課?”
“這個我自有辦法,到時候就知道了。”顧鯤也不想多解釋。
兩人很快走到飯店,顧鯤要了選單,
點了白斬雞、黴菜扣肉、乾菜鴨、蝦爆鱔背、清蒸河鰻、楊州獅子頭……反正是數著人數點足硬菜,然後才配了幾個素的,酒就只要了一點啤的。
交大學生還是南方人居多,喝酒就是喝個意思。
幾分鐘後,白斬雞之類冷盤就先上來了,黃瀚帶著其他幾個室友也到了。
吃人嘴短,那些一開始看顧鯤羨慕嫉妒恨的同學,看顧鯤至少沒有有錢闊少的驕矜之色,請客時也不倨傲,便漸漸平復了一些內心的情緒。
顧鯤知道劉豫是心裡最不甘的,他也沒指望改變對方的看法,或者說拉攏對方。
他只要大多數同學理解他的為人就夠了。
反正交大海院英才無數,將來誰願意跟著他幹就跟唄,不願意跟他乾的,他也不差那幾個。
華夏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所以,飯桌上顧鯤只是面向所有人,提了一些增進了解、緩解大家嫉妒的話語。
顧鯤思索了一會兒後,就找到了突破口。他端著酒杯,跟最好說話、訊息最靈通的周耀光幹了一杯,然後假裝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