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並不想看見他們,因為沐辰心中對他們確有怨恨,雖然知道那些事不是他們做的,但也確是因為他們的出現才突然發生。
對那些不知姓名、樣貌之人的怨恨,此刻也轉移到秦修子和傅藝身上。
秦修子背手走進房門,他已經換上一件繡著仙鶴的白色太清氅,頭戴道觀,留三綹長髯,右手拿浮塵,看上去這穿著比先前正式許多,也襯得這秦修子有一種道骨仙風的感覺。
但沐辰見他這樣,便感覺他裝模作樣,心中更加不喜,轉頭看向窗外。
秦修子見狀走到沐辰床前,傅藝倒是沒有多嘴,還拉來一把椅子送到秦修子旁邊讓他坐下,只是秦修子一直緊著臉。
“沐辰,我知道事情突然發生,你一時間難以接受,但事已至此,節哀。”
沐辰的眼眶再次泛紅,但他努力忍住淚水不落,倔強地從床上翻下。
“我要回家!”
秦修子聽見這話眉頭緊皺,搖頭拒絕,但沐辰卻又說了一遍。
“阿孃的屍體還留在那裡,阿爹也不知家裡發生什麼,家中只剩我一人給母親處理後事,我要回家!”
“你這臭小子,我家師父好心好意地安慰你,你卻不領情,還如此任性,難道非要旁人說那些肉麻的安慰之語才行?”
傅藝抱著雙臂在一旁嘲諷道,但這安靜的客房內也沒人在意他說什麼,秦修子思慮片刻,這才張口。
“沐辰,吾修道之人,以天地為棺槨,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①,不講厚葬之禮。”
“你母親既已將你託付於我,你就該就聽我教誨,跟我回蜀中竹劍堂,我也會悉心教導,輔你入道,絕不私藏。”
秦修子以為他這樣說能讓沐辰從烏氏遇害的事情里拉出來,他正襟危坐,等著沐辰對自己道謝,再感動得痛哭流涕,大喊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云云的話。
可沐辰陰著臉,完全沒有一點秦修子期待的表情出現,竟然還冷哼一聲!
“我自幼便有母親指點,父親傳道,更以天下蒼生立心,不用旁人教導!”
“況且父親曾教導我,說我輩修仙問道,當以拯救蒼生、對抗災禍為己任,而你身為一宗之主,卻完全不曾想過對抗旱魃,治理旱災……”
“我為何要入你門下,拜你為師?”
沐辰見秦修子突然愣住,自以為自己說到了他的痛處,又瞪著秦修子那張神色古怪的臉,橫眉冷哼一聲,猛地掀開被子跳下木床,穿上麻布鞋便就要走。
一個身影突然跑到門口擋住門,不讓沐辰離開。
攔住沐辰的不是秦修子,卻是他那個小徒弟傅藝,衝著沐辰大喊。
“你這小子自小生長在那偏僻漁村,從未與門宗之人接觸,連最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卻又懂些什麼?”
“這旱魃又沒經過蜀中,旱災也沒波及到我們竹劍堂的管轄地界,你當真以為若是那些大門宗不開口號召,這種大災我們想管就能管得了嗎?”
注:
①引自《莊子·雜篇·列御》,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
翻譯:我以天地作棺槨,以日月為連壁,以星辰為珠寶,以萬物作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