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地處高原,依傍隴山餘脈,涇水、清水等數水源出於此,境中蕭關為關中四險之一,此境也是關中腹心所在。
位於原州附近的清水谷地,有唐人駐軍於此所設屯田子城。
城外坡地上,殺聲震野,有幾百名突厥騎兵在河口縱馬疾馳,不斷驅趕著或編髮、或髡頂的雜胡壯丁們向著坡上的城堡衝殺。
這些雜胡們衣袍凌亂,手中所持不過棍棒、套索之類的簡單器械,全然不如後方的突厥騎兵們弓刀俱備、甲衣整齊,更不要說城內的唐人守軍了。
“放近了射、放近了……蠢物,你是要勒斷手指嗎!”
城頭上,唐軍守將為了節省體力,並未著甲,在城頭往來奔走,並觀察著城外賊情調整戰術。
這一座子城規模並不大,主要是用來收放糧草的倉城,除了高據坡頂,一側臨水之外,遠遠談不上險要。城中守卒也不過八十多人,此時有三十多人在城頭控弦禦敵,其他計程車卒則安坐於內牆下養精蓄銳。
單從人數一輪,敵我之間可謂差距懸殊,城外單單編髮著甲的突厥騎兵就有兩百人之多,而他們所驅趕的附庸雜胡則有六百多人。
這一路人馬午後抵達城外,短歇片刻後便發動起了進攻,開戰伊始就被射死了幾十人。突厥騎兵們雖然更加精壯,但卻各自惜命,自不會首發出戰,只是驅趕那些雜胡們上前消耗守軍的氣力並械用。
這一次突厥騎兵突然繞過蕭關入寇原州,州城平高城猝不及防下被攻破,刺史馮敬禹只率數騎在城破之前突圍離開城池,逃入了清水河谷連城中。
突厥長途奔襲,人馬俱乏,乍入城內,忙於搶掠,一時間也沒有顧得上追擊潰眾,這才給了河谷諸子城準備防禦的時間。
原州地當要衝,州府平高城位於涇源陂間,雖處要道,但卻並非州內元氣精華所在。倒是清水河谷地勢開闊,內腹廣大,幾年時間裡,開闢良田兩千餘頃,是原州甲兵、物資集中所在。
突厥賊寇不知原州虛實,寇入平高城後便以為萬事大吉,卻不料平高城中並沒有太多物資儲備,只有一些途徑駐留的商隊遭了殃。在察知虛實後,這才又連忙整軍向清水谷地進發。
然而當突厥騎兵到來的時候,此處諸軍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突厥騎兵雖然來去如風,但卻不耐攻堅。
特別清水河谷環谷連城十七座,互成掎角之勢,牽一髮而動全身,雖然守軍只有三千出頭,但卻將突厥來襲之眾困在此地將近二十天。
若不攻下清水河谷,突厥突襲原州的意義便不大,雖然掃蕩其他境遇也掃蕩頗豐,但坐望肥肉擺在眼前,若不一口吃下,這些狼騎們又怎麼捨得離開。
雖然突厥也有別的選擇,比如沿涇水南下、直入關中腹地,或者是翻越陂塬、東向寇掠慶州。但此番突厥沿賀蘭山南下已經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利,若再繼續深入大唐境內,風險無疑陡翻數倍。
而且若不先拔除清水河谷這個唐軍據點,無論突厥向何處而動,這支軍隊都是抵在他們後背的一柄尖刀。所以儘管此地連城渾然一體、十分難啃,突厥騎兵們仍然要留在此地死磕。
唐軍裝備精良,更何況原州本來就是關中門戶,是河曲諸州駐軍的後方基地,各類軍械物資儲備有餘。
儘管突厥騎兵過去數年間寇掠大漠南北並大唐諸邊州,軍容養成已經頗為不俗,但仍然不比唐軍。或許全盛時期的東突厥武裝堪與唐軍相比,但明顯不包括眼前的後突厥餘孽。
城外這兩百多突厥騎兵,多著輕便皮甲,偶或前胸綴著一塊鐵片,甚至就連鐵質的兜鍪都甚少。當然也是跟他們此刻的戰術選擇有關,保養離合之勢,存留來去之力,減少披甲才能降低戰馬的消耗。
為了減少自身的消耗,突厥騎兵們便選擇徵召驅逐在野民眾參與作戰。
原州境內,胡漢雜居,一些胡人不慣居住在城中,只是沿河谷遊牧。原州守卒們倉促間能夠組織起清水河谷的防禦,已經算是居安思危、應變敏捷,更無餘力去收束或驅散這些在野之民。
於是這些胡人們,便成了被突厥騎兵趕上戰場的消耗品。當然,突厥所寇掠的唐人同樣不少,單單平高城破後,便在城中俘獲了足足數千人。
但是唐人性命要比這些雜胡金貴得多,唐人本身便有耕織以及各種工技。必要時,又可以拿來當做與大唐官軍們交涉的一個條件。
而且,一旦將唐人驅向戰場,可能這些唐人即刻就會倒戈反衝他們的戰陣,從而給守軍制造裡應外合、出擊殺敵的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