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十四年,二月十四。
驚蟄。
……
山高水遠。
天際黯淡一片,悶雷滾過,將水汽盡數碾碎,潑了出來。
藉著短暫白光,立在旗杆上的一顆人頭看了來客一眼。
陰沉、晦暗,和眼前這破爛地方沒有兩樣。
幾個棚子連在一起,一棟搖搖欲墜的三進木房,加上破爛不堪夾雜著黴味兒與油汙的桌椅板凳,黑紅與灰白交織,那是連雨水都沖刷不淨的血跡,已經入木三分。
來客進了屋子,吸飽雨水的油紙傘滴答不絕,攤開一地水光。
“打尖還是住店?”
白臉掌櫃笑眯眯發問,細小眼睛縮成一條縫,極像心寬體胖的生意人。
“不打尖。”
“哦,客官是住店?”
“也不住店。”
“呼~”白臉掌櫃張開狹小眼睛的縫隙,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黑衣少年一眼,挺高、也挺英武帥氣……除此之外,實在看不清楚有什麼特別。
“不打尖、不住店,朋友是要吃白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油燈猛然爆響,一時間壓過了門外淅淅瀝瀝的雨水,讓整個地方靜得出奇。
唯有門外掛著的頭顱露出歡欣神色。
“所以說我才覺得你們這些東西不懂人情,客棧本就笑迎四方客,屋外大雨、有人來避雨,非要人花錢,這點善心都無,如何能有回頭客。”
“就算披上人皮,學了人話,也不是人……”
一句話落下,那些吃酒的、吃肉的、三三兩兩圍坐的“人”,都扭頭看過來。
仔細看去,這些人的樣貌都不對勁,雖然是不同的臉,刻板的五官卻如出一轍,就像是葬禮上五顏六色的紙紮人。
“唔,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旗杆那顆人頭每日要作什麼?”
白臉掌櫃好整以暇捏著臉皮,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意。
“日出大日曬魂,日落則月毒散魄,還有風吹雨打、冰雪刮骨,他在上面掛了一月有餘,你覺得你能待多久?”
“那他肯定沒什麼本事。”
“你也一樣。”
這時有個“人”冷笑道:“就你個連雨水都躲不了的兩腳羊,也敢有如此大的口氣,不過是學了幾招把戲就——”
聲音戛然而止,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