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景昀放下湯盅,她的視線落在兒子那兩隻紅彤彤的手掌上面,她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叫了聲“兒子啊”,急忙過去拉起楚景昀的手看。
這種小灼傷,楚景昀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他現在腦子裡面回放的是雞湯潑在秦九娘手背上的那一幕,就連耳邊迴響的,也是秦九娘那聲吃痛的慘呼聲。
溫室裡面呵護著長大的世家貴女,手指頭上面擦破一點兒油皮都屬於不得了的大傷。
不是楚景昀有意誇大其詞,因為他就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而且時間還不是很久遠,也就是去年發生的事情。
那次他奉命回京述職,恰遇太后在宮中舉辦什麼詠梅宴,他受邀前去參加,親眼看見一個世界貴女,不小心把手掌磕破了一點兒油皮,驚動了太醫院不說,聽說那世家貴女因為這點傷,硬是臥床休息了小半個月。
他當時聽說這事後,整個人都震驚了,因此記憶特別尤深。
從那以後,他的腦海裡面就對這些世家貴女產生了一種刻板形象:嬌貴,菟絲花一樣,一碰就碎。
方才那麼大一灘雞湯潑在手背上,那女人……怕是要哭死了吧?
楚景昀敷衍地安慰了忠勇侯夫人一句,就將目光投向了秦九娘那邊去。
然後他意外的發現,這位秦家貴女雖說眼淚嘩嘩往下流,但是並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大喊大叫,就連哭都是無聲的。
而且,對方雖然身體在哆嗦,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很鎮定,並且徑直抬腳朝書案那邊走去。
……她這是要自己給自己開方子嗎?
楚景昀瞄了眼秦九娘那隻徹底紅腫起來的右手邊,他心中一動,目光追隨著秦九孃的動作,一瞬不瞬。
……她要給自己開方子,但是她右手受傷了,所以,她會用左手寫字嗎?
楚景昀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兩片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秦九娘確實疼得眼淚汪汪。
能不疼嗎!
那樣滾燙的雞湯潑在她手背上面!
要知道,她的疼感神經,一向都比常人敏感好幾倍!
就這麼說吧,同樣一道抓傷,放在別人身上,可能就僅僅只是抓傷,然而放到她的身上,說是直接用刀將她的頭劃拉開一道深溝也不為過。
雞湯潑在手背上的那一瞬間,秦九娘疼得整個神經末梢都在顫抖。
但是疼歸疼,秦九孃的理智還線上。
眼下燙傷的不止她一個,不用檢視她也知道,楚景昀的兩隻掌心肯定也被燙傷。
她剛好能可以藉著幫對方處理燙傷的機會,趁機摸一摸對方的脈象。
……分明是好心幫人,結果卻弄得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不說,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她這個好人做的,可真是太艱難了!
秦九娘心中鬱悶,她一邊控制不住的往外流著生理性淚水,一邊抬腳走到方才寫膳食方子的桌案邊,拿起毛筆。
她這次用的是左手。
沒辦法,她右手燙傷了,沒辦法握筆。
一直注意著她的楚景昀,見狀,瞳孔縮了縮,立馬將視線挪到了宣紙上面去。
筆尖在宣紙上面遊走,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響,一個又一個筆勁有力的行書躍然紙上。
與先前秀氣的簪花小楷不同,宣紙上的行書,鐵畫銀鉤,氣勢磅礴。
跟信報上收集的訊息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