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等我擦乾淨鼻涕再看時,茅草屋變成了白玉堂,獸棚也仙氣繚繞;滿臉麻子的醜僕婦不僅沒麻子,還很美,是個正經的仙女姑姑;至於那個砍柴的虯髯大漢,原來正在練劍,一身的黑長袍,俊得不要不要的!
我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拼命揉了揉,用力眨巴兩下,再看,咦!還真是氣氣派派、漂漂亮亮!
姑父指著穿黑袍的俊美男人——他真的在哈哈笑我,說這是你姑姑好朋友,東山君,你待會兒喝的酒就是他的。東山君收了哈哈大笑,問我:“你叫泱泱?叫他姑父?”
我覺得他表情姿態都很可疑,又看了一眼一身白衣的老仙兒姑父,對東山君說:“我看你不像我姑姑的好朋友,倒像是插足的第三者。”
東山君又哈哈大笑說:“要真是第三者插足,那也是你姑姑插|我跟堂庭君的足!”
哈!這人沒正經,一看就跟傳說中的老妖婆三觀很合,說不定真是好朋友。
他又指著黑子問是誰,我不厭其煩地說是我心上人。這回還沒等黑子開口解釋,東山君又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我說:“你才多大啊丫頭,你就有心上人了?”
這話就很沒道理了,有志不在年高,成功不在身高!黑子一二十出頭的凡人都能愛得死去活來,我一個六百多歲的妖怪喜歡個把人有啥奇怪的!
我很不服氣,指著東山君說:“你都多大了,還沒個情人,做哈哈仙做上癮了嗎?”
“什麼哈哈仙?哈哈哈!”東山君指著我——這人不指人會死嗎?“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情人,本君的情人遍佈三界,從東海小龍女到西天小尼姑,從南疆養蠱娘到北漠老綿羊,只要你數得出的地方,本君都有相好!當年你姑姑跟這位,”他不懷好意地指我姑父,“感情進展不順利,還是求的我相助呢!”
“真的?”
我內心蠢蠢欲動,正滋生一個討巧的主意。
東山君老奸巨猾,一眼就識破了我的小心思,指著黑子說:“這個不行,凡夫俗子,你看上他什麼?長得不俊又沒才華,配不上你!”
我很得意,跟黑子說,你看著沒?人家都說你配不上我,你可長長心努努力吧!黑子沒好氣地說,我高攀不起,求您放過我吧!
偏不!熬我也要熬死你!
我不開心,上去搶東山君的酒喝。東山釀東山釀,一聽名字就知道是他的酒!這個人一定佔有慾很強,估計他那些情人名字前頭都得綴上東山二字,會不會我姑姑這個所謂好友也……東山好友九里?哎,沒氣勢。再說了,九里她喜歡堂庭君,真要加字首,那十之八九也是——堂庭山九里!嗯,這麼聽還順耳些!
“黑子啊,”我拍著黑子肩膀說,“你要不叫妖界泱泱之黑子算了,多好聽!”
之後的事我全不記得了,我醒來的時候是夜裡,只有那個漂亮的仙女姑姑在照顧我,她說我被悶倒了。
她的話讓我很不開心,醉倒了就是醉倒了,幹嘛說悶?我又不是驢!但我不準備跟她撒氣,我問她黑子呢。
仙女姑姑說,睡著呢,沒跑。
嘿!這老仙女,啥都知道!
我又問她,那你知道我姑姑的事嗎?我姑姑就是老妖婆九里,跟你們堂庭君有一腿那個。老仙女就笑了,曖昧不清地說九里那丫頭啊……
我一聽有戲,抓著她胳膊不放,讓她給我講九里的事。
老仙女很狡猾,不懷好意地問我是想先聽姑姑的事,還是想先求跟黑子的姻緣。
我十分為難,一方面,我家對姑姑的事有點忌諱,因為她曾經背叛過妖界,最後又為妖界和我爹而死,在妖界是個口碑嚴重兩極分化的角色,我爹為了照顧家族名聲,就下令不準隨便議論她。所以,我知道的不多,偏我又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另一方面,誠如我之前所說,我家裡個個都有好姻緣。而我,女大當嫁,可是活了六百多歲,連個正經戀愛都沒談過,整天被父母催婚,被弟妹嘲笑,一出門還一堆七大姨八大姑打著關心我的旗號明裡暗裡地說閒話。我受不了了才離家出走的,出門時就打定主意找個真愛給他們瞧瞧!
沒想到還真給我遇上了!
雖然是個凡人吧,可是凡人有凡人的好啊,夫妻意見相左的時候,他勢必得聽我的。而且凡人壽命短,回去結了婚,過個幾十年他一命嗚呼,我這差也交了,戀愛也談了,還能毫無芥蒂地找下家不是?
不像我妹妹,婚前談過一個,也是個不出意外幾千年不死的老妖怪,當年多好啊,蜜裡調油、海枯石爛的,要多感人有多感人,人人誇般配,個個說要永結同心。——眼下不就尷尬了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身邊還牽著另一個!哈哈!我這不是幸災樂禍,我是替她尷尬!真的,尷尬極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