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我看憶兒年紀尚小,可能伺候不好你,於是叫了府中的明心來做你的丫鬟。而且明心和你年紀相仿,你們也好說說小女兒的體己話,有個消遣,可別悶壞了身子。”
沈霽月知道他是派人來監視她,沒有說話,她也無法拒絕。可她值得他大費周章監視麼。教坊司樂籍是官家財產,不得離開駐地,除非她沈霽月去死,不然還不是得好好地在教坊司待著。
還是不說話,司馬煦年撓撓額頭,繼續說道,“至於憶兒,我去揚州之時順道送她回潁川,交還給教坊司掌教,你看可好?”
“司馬大人決定就是。”沈霽月一直由憶兒伺候,和憶兒是有感情的,但就如司馬煦年所說,憶兒並非自己打小的貼身丫鬟,與她並無過分深交,而且憶兒確實是潁川掌教的私人奴婢,一直伺候她算是宋家的恩情,既然和宋家已無其他瓜葛,那還是少欠點人情好。
“好,即是如此,那明心今晚就留下,和憶兒做個交接,我明天就來接憶兒。明心,好好伺候沈小姐,如有閃失,唯你是問。”
“奴婢遵命。”
他轉身再看了一眼沈霽月,便離開了房間。
這一夜,沈霽月睡得很不踏實。她又夢到了一些陳年往事,父兄在海上失事、自己沒入樂籍,被押送到揚州,宋仲明對她的體貼照顧,還有司馬煦年……
她忽然就驚醒了,因為,夢裡的司馬煦年,被一箭穿心……
明心聽見裡間動靜,便從外間端著燭臺走進來,忙問,“小姐,是做噩夢了嗎?”
“我、我夢到司馬煦年,他出事了。”
“小姐,別怕,司馬大人在尚書府裡,他好著呢,我去給你倒杯水。”說完就想出去。
沈霽月一把抓住她的手,“明心,我不想喝水,要不,你坐下,我們聊聊天吧。”說完,她往裡讓了一讓,她確實想知道明心的底細,以及她來的目的。
“好,小姐您想聊什麼。”
“唔,說說你是怎麼進的司馬家吧,我知道是逸銘打小就跟在他身邊的貼身小廝,長大了就成了他的家臣,那你呢?”
“我呀,可沒有逸銘那麼幸運,可以從小就跟著大人。”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雙手不禁絞了絞髮絲,低下了頭,“我家是幷州邊境的農戶,我家有爺爺奶奶、父母、還有兩個哥哥,我們一起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是很快樂。可是……西北夷狄的入侵,打破了我們簡單快樂的生活,他們騎著馬,衝進了村子,燒殺搶掠,我們家、我們村,幾乎都死絕了……”
原來,她和自己一樣,家破人亡,沈霽月憐憫地看著明心,握住她的手。
“小姐,沒事,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已經過去很久了。”她拍了拍沈霽月手背,反過來安慰她,“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傷得很重,和一批難民在一起,原來是我朝軍隊到了,他們在搜救倖存的村民,但是活著的那些人裡,沒有一個是我的親人……我就是那時候認識大人的,那時候他只是一個校尉,可是他卻是我認識的最大的官,我的求生意識很強,拉著他求他救我。”
“他把你救下了?”
“嗯,大人那時候只是一個校尉,沒有多大權力尋醫找藥,就把自己分配到的止血藥材都給了我。不久,他帶領的這支數百人的隊伍,受命要上戰場,於是就把我託付給逸銘。我好了之後,逸銘把我帶回中原,從此就在司馬家伺候。”
“原來如此,那你一定很感激他。”
“那當然,且不說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單說他的為人,也是極好的,而且對我們很好,很信任我們,府中的大小事務,錢銀細軟,都交給逸銘和我打理,從沒說過二話。”
“呃……他家裡,沒有……呃,主事的人麼?”
“嘻嘻”,明心頓時就笑了起來,“小姐你是說大人的家室麼?這一點你可高看他了,他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逸銘常常笑他待字閨中,哈哈哈。”
沈霽月一驚,但聽明心這麼一說,也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小姐,你笑的真好看,應該多笑笑,別總把不開心的事悶在心裡。”明心停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希望小姐你能多關心關心大人,大人跟我和逸銘一樣,也是很早就沒了父母家人的,而且不到二十就從軍出征,悽風苦雨,很是孤苦呢。”
沈霽月的心頭一緊,對司馬煦年,倒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好感來。
“小姐,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我伺候你安寢吧。”
沈霽月答應一聲,便重新躺下,明心替她掖好被子,就走出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