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月對朝廷這個決定頗感意外,因為宋家是被政治風波牽連,連遭貶謫的一族。五年前,宋運禮受父親一案牽連,由門下省從三品散騎常侍連降三等,外放任正五品潁川郡太守,不及兩年,又繼續被貶謫到更遠的江夏。宋仲明後來即使在殿試高中探花,也無法按慣例進入翰林院,而是授從七品竟陵縣丞,過了將近兩年才升任縣令,父子倆都遠離了長安政治中心。
他剛出現的時候,她就對他的調職十分疑惑,不過想到他總歸是探花郎,與他同期進士及第,留任京官的人,都爬到他頭上了,他現在回來,也算是應得的。而且那件事畢竟過去了五年,涉案人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失蹤的失蹤,已經進入故紙堆了,震盪餘波也該消散了。但是,大理寺畢竟是掌獄訟的機構,起碼三代清白才有資格出任其官職,宋仲明,也有資格嗎?
“月兒,你在想什麼?”宋仲明見她陷入沉思,不解地握上了她的手。
“哦,宋大哥,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翰林院在中書省,是政務機構,離天子又近,而大理寺乃是尚書省一個事務機構,只是按職能承接三省六部政令,怕是少了很多展現的機會,委屈了你。”說著,便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被他握著的手。
“不會委屈,只要有機會能待在你身邊就可以了,至於做什麼,有什麼機會,並不重要。”
“呃,你自己能想明白,不至於傷了神思就好。對了宋大哥,我想問問,現在宋伯父畢竟年事已高,而且那件事已經過去五年多了,按理說已該歸於平靜,宋伯父可有機會官復原職?”
“月兒,這你就別多操心了,父親他早已看破宦海浮沉,於他而言,能安享晚年即可,那些虛名虛位,他不再關心。”
“可是……”
“可別再繼續說誰連累誰的話了。”
宋仲明如此斬釘截鐵,沈霽月只得閉口不再多言。
“對了,司馬煦年是你父親的舊交嗎?你別多想,我就是奇怪他為何知道你這個人。”
“不是,父親一介文官,和宗親怎麼會有聯絡。”自司馬煦年出現後,這是第三個認為他應該和司馬煦年有交集的人,沈霽月認為這不會是簡單的巧合。
“哦,那就奇怪了,不知道會不會是來者不善。”宋仲明看她樣子,應該確實不知司馬家與沈家的舊事,如此一來可以略放心些。
宋仲明喝的已微醺,他仗著幾分酒意,又握住了沈霽月的手,這下她掙脫不開了,因為他實在握得緊。
“宋大哥,你喝醉了,我叫夫人準備車馬送你回家。”
“我怎麼會醉,這才多少。月兒,我知道你對我三年前沒把你帶到江夏有不滿,但是,當時我父親也剛到江夏,我們在江夏毫無根基。在潁川,好歹還有相識的掌教,她可以確保你的安全。”
“宋大哥,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我真的從來不認為你應該把我帶去江夏,事實上,你和宋伯父把我從揚州九江郡教坊司安置到潁川,我已經很感激了。在潁川,掌教對我一直很關照,而我也想在潁川等候父親和兄長的訊息,所以你不要再多想。”
宋仲明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還是一直自責,他的手,也越握越緊。
“宋大哥,能不能放手,你弄疼我了。”
宋仲明還是不管不顧,他繼續說道,“月兒,你要離那個司馬煦年遠一點,雖然我們不知道他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但他肯定不是好人。月兒,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在竟陵的每一個日夜都在想你,我覺得我都要瘋了。月兒,不好再拒絕我了好嗎……”說著,就要把她攬入懷裡。
沈霽月一驚,連忙用雙手抵住他胸口,用力地推開,“宋大哥,你真的喝醉了,不要這樣。”
終於把沈霽月擁入懷中的宋仲明怎會放手,他似是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得到釋放一般,把沈霽月緊緊抱住,“月兒,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和荊州刺史之女定親,可是,那是我去了竟陵之後,父親和我迫於無奈的選擇!”
“宋大哥,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啊!”
“不是的,月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我”,說完,他忽然就低頭吻住了沈霽月,沈霽月頓時一驚,下一刻便怒不可遏,狠命地一用力,終於把他推開。
她擦拭著自己的嘴唇,帶著怒意向他說道,“宋大哥,你要我說幾次才明白,三年前你去竟陵的時候,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從沒期待過會嫁給你,我們之間,隨緣起,隨緣滅,無需費神勉強。你去竟陵後因緣際會與董小姐定親,說明我們緣分已盡,絲毫沒有對不起我。再說,你現在對我的這種行徑,對得起董小姐嗎?!”
“月兒,五年前你父親流放朱崖郡,臨行前將你託付於我父親,那時兩家大人就為我們定下了約誓,我父親也一直對你以禮相待,我數次向你承諾,等你脫籍便遵循古禮下聘迎娶,這你都是知道的。”
“可是你已經有婚約了啊,在潁川郡之時,我一直都認為我最終會是你的人,我會遵守父親對我的安排。你去江夏之前,對我訴了衷情,你問我要一個答案,我沒辦法騙你,我只能說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可是我也說了,如果你另娶他人,我絕無二話。後來的事,不需要我多言了吧。”
“月兒……我,我可以納你為妾,正妻的名頭她想要那就給她,我的感情全都在你身上,我們可以郎情妾意過一輩子的!你不會在乎那點名分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