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和楊帆的電話後,我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迅速出門搭車到他和我說的位置。二十多分鐘後,我匆忙下車跑進派出所裡,進去一拐彎就看到了此時像丟了魂一樣,坐在椅子上的楊帆,他左邊額頭上的血跡還沒幹,眼角和嘴角處都有淤青和血跡。打成這樣,多大仇啊這是。
“那個,JC叔叔,我是來找人的。”我向前走去,禮貌的笑了笑,對一旁的JC說道。
他瞥了我一眼,又繼續低頭在一個資料夾上寫著東西,問道:“你就是楊帆打電話叫過來的人,對吧?你和他什麼關係?”
我硬著頭皮回道:“呃......我是他,哥哥。”
JC叔叔狐疑地看了看我,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責備道:“那你們商量一下這事怎麼解決吧,是私了還是走流程,談好了再說,瞧瞧把那三人打成什麼樣了?”他伸出手指向另一個方向,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另一邊椅子上坐著三個黃毛青年,其中有一個被打得特別慘,右邊的臉都像個豬頭一樣腫起來了,手臂上還有一小道傷口,另外兩個倒沒受什麼傷。
我點頭道:“好,那我們先來協商一下,麻煩您了,JC叔叔。”
他揮了揮手,以教育的口吻,說道:“你說你們,好歹也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都什麼年代了還動手打架,還好都沒出什麼大問題,只是小傷而已,要不然的話.......唉,現在的年輕人啊!”
.......
最後我們以私了的方式解決問題,那三個黃毛要求賠償五千塊,說是還有自己的一臺手機也摔壞了,連在一起算,真行。不過,這錢,不管是我還是楊帆,都暫時拿不出這麼多現金,我只好打電話叫齊民送錢過來。
離開了派出所後,我,楊帆,趙一航,齊民,一行四人去了一家大排檔,李森今天沒來,聽齊民說,他好像是有事情請假回了趟家。可自始至終,楊帆一句話還說過,還是跟丟了魂一樣,也不知道是因為打完架還沒緩過來,還是其他原因......
我給楊帆幾個分別丟了根菸過去,然後把煙點上,看著仍然無動於衷的楊帆,說道:“哎,咱們三個都看你半天了,你倒是說句話呀,好歹齊民千里迢迢過來幫你給了5000塊錢呢,說說,為什麼打架?”
這時,楊帆終於臉色有了點變化,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歉意看向齊民,說道:“齊民,給你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那五千塊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齊民擺了擺手,認真道:“這些客氣話以後就不用說了,你忘啦,上次咱們一起吃過飯後就是朋友了,是朋友就不用說這些......不過,我和程庭一樣想知道,你好好的怎麼打架了?”
楊帆沒有說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這時我看不下去了,我可不像齊民慣著他,就憑我和他這麼多年的關係,足夠了。於是,我在桌底下踢了楊帆一腳,怒道:“你倒是說話啊。”
“嘶~疼疼疼,你大爺的還真踢啊!”楊帆一邊捂著自己的小腿,一邊哭喪著臉罵我。
“這會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就你這身板還跟敢跟人家一挑三?”
楊帆的頭慢慢埋下去,用自己的膝蓋頂著腦袋,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我那一腳踢到了傷口,還是他心裡面的傷口太痛,以至於他此時居然顫抖著身體,失聲痛哭了出來。
......
“我和佳妮,完了。”
這時候的楊帆已經恢復了相對正常的狀態,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一隻手夾著煙抽著,菸灰缸上插滿了菸頭,不知道他抽了多少根菸才說出了這句話。
我們都沒有說話,卻都能感受到他此時的失落與痛苦,那空中隨風飄的煙霧,宛如我們此刻撕扯著的情緒。
楊帆眯著眼睛猛吸了一口煙再緩緩吐出,自嘲一聲,低沉著語氣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麼打架......我找完她,離開了深圳回到廣州這邊,自個兒買了些啤酒在路邊喝,很傻逼的那種,一邊喝一邊看著手機裡她的照片,一張一張的看。直到那三個雜毛來到了我的身邊,對著佳妮的照片說了一些調戲的話,甚至還叫我把她的微信給他們......我當時腦袋一熱,直接就跟他們幹起來了。”
趙一航狠聲道:“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打得好,這種人就該打,要我肯定打得比你還狠。”
我揮了揮手示意趙一航先別繼續說下去,然後看了一眼楊帆,問道:“那,你和佳妮是因為什麼而分手的?”
楊帆低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無所謂了,都過去了,也許......我和她註定是這樣的結局吧,我和她,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那優越的家境就像是一個高貴的光環,迷人卻刺眼。”
齊民舉起了桌上的杯子,對楊帆正色道:“兄弟,如果兩人真的兩情相悅,是不會有什麼可以阻攔你們在一起的,拆散你們的不是別人,也許是你們自己......雖然,我說的這話有點難聽,但卻是實話,希望你不要介意。”
楊帆揮了揮手示意並不介意,齊民這才笑了笑,說道:“那咱們就不要再想這些不開心的了,今晚喝個盡興!來,乾杯!”
“乾杯!”
……
這頓酒我們喝到晚上的十一點多,齊民拉上趙一航找了個藉口先離開了。我知道他們是故意這麼做的,把剩下的時間留給我和楊帆。
齊民他們離開後,就剩我和楊帆還在繼續喝。他把杯子倒滿酒再舉起來,有些失神地看著望著杯中酒,時而擺在眼前,時而拿開一邊,反反覆覆,像是在虛幻與現實中互相切換著。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於是從桌上的煙盒拿出一根菸扔在他臉上,不耐煩道:“哎,哥們,你能別晃來晃去了行嗎,你不暈,我看著都頭暈了,現在就剩我和你在這了,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停頓了下,又正色道:“話說回來,齊民和趙一航也不是外人,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用這麼見外的。”
楊帆終於把手裡舉著的酒杯放在了桌上,點燃了我扔給他的煙,緩緩說道:“我並沒有對他們見外,只是不想把自己這負能量傳染給更多的人。”
我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鄙視道:“哦?你的意思是,傳染給我你就很樂意對吧?”
“把苦水倒給你,我確實一點也不在意。”
“老鐵,還真沒毛病了!”說完,我“切”了一聲便自個兒喝悶酒,順便也點燃了一根菸,直到一根菸快要抽完,他終於打破了這沉默。
“程庭,說真的,其實我蠻羨慕你的,你和蘇靜才叫門當戶對,大家實力相當,並不會有那麼多關於物質與家境上問題而困擾,簡簡單單的,多好。佳妮她爸的廣告公司在深圳可是知名度很高的頂尖公司......”他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更加低沉地繼續說道:“那天我去深圳找佳妮,在她爸的公司樓下等她,可沒想到正好遇見了她爸,他說想和我談談,於是我們去了附近一家很名貴的西餐廳。”
說到這裡,楊帆再次紅了眼圈,但眼淚就是忍著不掉下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楊帆搖頭,像說著別人的故事那樣,繼續說道:“她爸說,給我兩條路選擇,要麼在支票上填一個數字,覺得我和佳妮的感情值多少錢,就填多少,拿完錢就從此消失在佳妮的身邊,並且永遠不再出現在深圳;第二個選擇,要麼就儘快和佳妮結婚,但條件是入贅他們李家......呵呵,程庭,你說這是不是很像電視劇裡的劇情?他就這麼忍心,親手毀掉自己女兒那段經歷了幾年的感情麼?我要是入贅了他們李家,我爸媽會怎麼想.......”
淚水已經模糊了楊帆的雙眼,分明很是痛苦,可他卻依然笑著說道:“最後,我做了第三個選擇,把那張空白的支票直接就撕掉了,離開了餐廳。但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看我時那輕蔑與厭惡的眼神,他還說:你知道妮兒(佳妮的小名)很喜歡吃西餐,那你知不知道在這裡吃一頓西餐要多少錢嗎?你一個月的工資頂多吃得起兩次,還是最普通的那種......是啊,我不可否認,他說的是事實,從我離開那家西餐廳的那一刻,每走的一步都是那個美夢碎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