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給儀風帝換上熱茶,眼角餘光瞥了瞥神情複雜的任東陽。
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得罪小裴絕沒有好下場。說起來,任閣老也是可憐。這邊廂不敢違抗陛下的命令,那邊廂又怕小裴對自己不利。
當真是左右做人難。
馮嘉袖著手站在儀風帝身邊。還是想辦法給小裴遞個信兒。她若是早做準備興許能避過一劫。
……
正如任東陽料想那般,陳戈所謂的“查”就是審問獨虎。
拱衛司的大牢並不潮溼也不陰暗。任東陽心尖都在發顫。一路行來,充溢鼻端的是淡淡艾草香混雜著絲絲縷縷血腥氣。
許是為了令他這個文官好受些。豈不知更加令人作嘔。
任東陽捏著袖管擦拭鬢角。明明心裡冷,頰邊卻沁出熱汗。
他不敢左顧右盼,唯恐不小心看到沾血的刑具或是沒一塊好皮肉的囚犯。
天煞的!為嘛給他派這麼個活計?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任東陽神色不動,暗自將儀風帝和陳戈罵的狗血淋頭。果然,罵到一半身子就松泛多了。汗也出的少了。
陳戈在前,任東陽在後走到監牢深處。
兩張太師椅,一張四仙桌。桌上擺著鮮果熱茶。任東陽眉心跳了跳。再來個手巾板兒就跟茶館聽說書沒什麼兩樣了。
陳戈做了個請的手勢,“您請坐。”
得嘞。他就拿這兒當自己家了。任東陽撩袍坐下,深吸口氣。既來之的安之。權當看皮影兒了。順手捏兩粒桑葚果放進嘴裡。紫黑色的汁水殘留在指肚,正想掏帕子,獄卒遞上一方冒著熱氣的手巾板兒。
齊活了!
任東陽擦淨手指把手巾板兒放在桌角。拱衛司伺候的挺用心。興許是比照神機司的規矩。沈閣老每次涮完鍋子回來都要誇一誇神機司的東廠探子和外鄉妖精。聽得他耳朵都起繭子了。
陳戈啜口茶,沉聲道:“把人帶上來。”
話音落下,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任東陽循聲望去,暗影中走出三個人。
或者應該說是一左一右兩個人架著獨虎。
任東陽皺起眉頭。獨虎不能走?難道說之前陳戈對他動刑了?
“獨虎王子一直迷迷糊糊,把我急的換了好幾個大夫給他診脈。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卻也診不出個所以然。”陳戈用眼角掃了掃任東陽,壓低聲音,“許是裴神機使故意為之。”
這就賴上裴神機使了?
任東陽不接話茬,揚起唇角笑了笑。
陳戈清清喉嚨,問道:“人精神點沒有?”
獄卒連忙回答:“大夫用了針,小的也給他灌了藥。話倒是能聽明白,說就差點意思。”
他見過的犯人沒以前也有八百,像獨虎這樣的是頭一份。甭管問什麼,就是搖頭。舌頭還不利索。根本就沒法審。奈何大人非得審。
兩人架著獨虎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陳戈面前。
任東陽打量著軟塌塌一灘爛泥似的獨虎,忍不住撇撇嘴角。他是不是裝的?不管陳戈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用刑。反倒讓獨虎生出幾分僥倖,以為所有人都拿他沒辦法。
而陳戈藉此機會把罪名扣到裴神機使腦袋上。人是她弄回來的,也怪不得別人。
“任閣老。”陳戈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