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清的目光從他身上緩緩移回來,將蛛網的分佈盡記於心,才道,“救你可以,但你必須答應為我做一件事。”
“好,我答應!”
聽杜山答應得如此乾脆,蘇芸清忍不住問:“你不問問是什麼事嗎?”
“只要能救我杜玉郎出去,殺人放火我也幹了!”
“……”
蘇芸清握住江晨遞來的帝血劍,凝注前方,眼神陡然一變。
明明還是那個青衣少女,明明還是那張俏麗面容,微皺的眉頭和凌厲的眼神卻讓周圍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分。
江晨不禁感慨,這就是認真起來的蘇芸清,英氣勃發,星眸中流光閃動,煞是動人。她若是個男子,不知多少紅粉佳人會為她心折。可惜,偏偏叫她遇上了林曦!
正是那股如寒劍出鞘般銳利冷冽的韻味,讓杜鵑這樣的少女驚羨讚歎,自慚形穢。她瞧著蘇芸清側臉,又看了看江晨,心中酸楚難以言喻。
蘇芸清身形縱射而出,初時宛若怒矢,在撞入蛛網之後,便轉為飄忽詭譎,忽上忽下,曲折婉轉,如同踩在無形的山路上。
掌中帝血劍隨著她的揮舞,撥開一片片半透明的絲線,讓原本似籠在杜山身影上的迷濛煙霧,一層層被擦除,視野愈來愈清晰。
就像在欣賞一幅蒙塵的美人圖卷,小心地拭去畫上塵土,等待展露驚世芳容的一刻。
連江晨都看直了眼。
僅憑揮劍時那一點細小的凝滯之力,蘇芸清的身軀便在無數蛛絲的領域裡騰轉挪移,上下翻飛。那種神乎其神的借力手段,江晨自問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號稱「浪裡白條」的杜山,看著蘇芸清徐徐飄近的人影,早已目瞪口呆。作為一個專研輕功的盜賊,他知道蘇芸清這種表現意味著什麼,心中有無數疑問要出口,卻又怕驚擾對方,只得凝神屏息,一聲不吭。
他眼裡露出崇敬之色,彷彿看見了一尊神明,就在自己眼前降臨。
離杜山兩尺,蘇芸清出手,暗紅色光暈傾灑下來,將他眼簾遮蓋。
剎那之後,無數道眼花繚亂的光芒消散,杜山發現自己的肩膀被蘇芸清拿住,身不由己地朝上空飛去。
‘不從原路返回嗎?’杜山大驚。
當初他落入蛛網前就發現不對,想往上逃脫,結果無處借力而失敗。蘇芸清選擇這條路,莫非要步自己後塵?
半空中無落足之地,饒是杜山這樣的輕功高手也無計可施,只能一動不動地被蘇芸清提起來。
蘇芸清蒼白的臉色泛起一陣紅潮,帶著一個累贅,逃脫的難度比來時更增數倍。
但,那又如何?
身形在半空懸滯半秒,猛吸一口氣,帝血劍揮出大片疾影,將上空稀疏的蛛絲全部斬斷。
然後,杜山被她拋了起來。
對於杜山這樣精於逃命的好手,只需給他借一個力,便如赤壁得了東風,乘風破雲,飄然而去。
但蘇芸清自己卻往下墜落。
蘇芸清閉眼,心如明鏡,身下的蛛絲分佈皆映於識海。
下墜之時,帝血劍的光暈如潑墨渲染,千條蛛絲道道分割。
借這出劍的勁風,蘇芸清下落之勢漸緩,眼看就能乘風而去。
卻在此時,一股冰冷的情緒闖入她靈臺。
怨恨!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怨恨!
那情緒來自於掌中的帝血劍,沉寂了許久,來得如此突兀,卻又理所當然——或許在血帝尊敗走的那一刻起,帝血劍就在等待這一時機了。
蘇芸清眉心劇痛,腦海靈臺中條條蛛絲的分佈,忽然被一片血色洪流粗暴地衝刷,七零八落。
原本翩然的身姿,驀地失了風采,如折翼的飛鳥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