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刀落下。
冥王正存在著,祂的感官感受到那個龐然大物,那正在扭曲蠕動的荒謬存在,名為“冥王”的個體一次次舉起鐮刀,裂縫自鐮刃下展開,一次又一次撕下血肉與意志。
但那份扭曲的存在是如此的龐大,大到已然超出了祂的感知範圍,這份存在卻也是愚鈍的——因為祂的龐大,祂愚鈍呆滯到難以想象。
組成它的存在被黑暗撕下,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河,卻不聞其悲鳴,這生物遲鈍到幾乎可怕。
冥王感到它的注視。
帶著來自最原初的**與貪婪……
飢餓……
泰倫的本能中並不存在飽腹。
這存在此刻正拼盡全力試著將祂囊括進所組成它的那份質量中,在實體宇宙中用絕對的質量組成一個扭曲的胃囊,它已然成功了,但消化卻變得困難重重。
它可以擊碎一個星神碎片,卻無法讓它化作可供消化的模樣。
同時獵物尚未死去,祂依舊存活,並怒火重重,被野獸吞噬進肚中的獵人終究會破腹而出。
冥王感到飢餓,十足的飢餓,力量本身源自吞噬,而祂又戰鬥了太久,祂飢腸轆轆,不得不試著進行那些遠遠違背祂本能的舉動。
於扭曲血肉中掙扎的黑暗滴下涎水,每一滴漆黑都像是撕開一道空間的裂隙,絲絲滲入蠕動的骨與血當中,吞噬進去,
吞噬絕對的物質,低密度的,低效的,杯水車薪,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就像是開了一道口子,黑暗停下了,隨後就像是自山澗間溢位的瀑布,冥水倒灌,儘可能淹沒蟲群的軀幹。
吃與被吃,現在這份關係反而明瞭到讓冥王啞然失笑了。
與祂此前的敵人相比,泰倫純潔到近乎透明。
祂們就這樣糾纏起來,僵持著,時間在這裡並沒有意義,直到一方放棄,轉身逃離,這一幕才會被打破——直到能量枯竭到無法支撐吞噬,直到質量消磨到無法支撐進食。
最後,於萬籟俱寂間,於泰倫蟲族的胃液奔流中,於那些肌肉纖維的細微抽搐間,冥王聆聽見那不諧的雜聲。
由遠及近,由小到大。
它開口了。
嘈雜,嘈雜,似乎它在找尋正確的言語,尋找冥王所熟悉的話語,但其實它無需這般,任何言語在發出的第二聲後便會被冥王所破解。
即便如此,這個遲鈍的傢伙還是在自顧自地尋找著正確的音調。
終於,它找到了神經纖維末端那來自基因竊取者的微末智慧。
攻擊依舊在繼續,但冥王卻看見了令祂作嘔的一幕,那個身處高維的,由肉點堆積而成的存在正在變形,它伸出自己的些許觸手,笨拙地捏出模擬人類或者是星神的高維投影。
或者它這一舉動失敗了,因為冥王看見的是一個怪物,一個既不是人類,亦不是星神的存在,非人非神,恐怖荒謬。
緊接著,
冥王啞然失笑,祂意識到泰倫並非在模擬人類與祂溝通,這個愚蠢的野獸在模仿祂自己,就像是鏡子一樣——人類與星神並未被泰倫所納入它的考量範圍,而它僅僅是在乎祂而已。
在乎祂所帶來的血肉與進化。
祂感到被冒犯,下一刻,漆黑雷霆擊下,就像是撕裂整個維度的裂痕,那個由臃腫觸手所組成的褻瀆存在被毀滅了,渣都不剩。
‘……’
冥王感到泰倫似乎停滯了片刻,就像是停滯的漣漪自最初被破碎的觸手端層層盪開,但實際上蟲子們依舊在活動著,如同風吹起的鱗片般看向祂。
‘選擇……’
它嘆息般地向冥王展現出它所言,實際上這發音中包含著更多含義。
命運、抉擇、重獲新生。
‘吞噬……’
同化、共同進步、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