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的情感與決絕在這片銀河間過於渺小,每個種族都曾有過殊死一戰,成王敗寇,願賭服輸,種族興衰的競技場上沒有公平二字。
裹挾於種族興衰四字中,個體的痛苦與犧牲,宛如浮塵。
哈迪斯尊重犧牲,但只為自己種族的犧牲垂淚。
於是冥王拂去這天穹之上的漫天浮塵。
最盛大的爆炸已然結束了,只剩伶仃小舟落伍地自天空墜落——它們大多是水氏族或者土氏族改造的民用船隻,因為引擎落後,導致自己追不上大部隊的犧牲,也因此被影陽排在了不被人在意的角落。
即便如此,它們依舊在決絕地墜落,不論它們展開的雙翼是寬闊還是纖細,飛鳥墜向大地的決絕依舊相同。
但此刻它們或許更加絕望與無助,戰場之上,輸家尚且活著的個體最為悲慟,它們不似最先死去的同伴那般幸運,它們必須活著接受自己種族已然傾覆的事實。
這便是這世間最大的殘忍,也是哈迪斯儘可能不讓自己種族所墜向的命運。
還好哈迪斯苟完發育起來了,時至今日,在冥王的努力下,至少人類帝國不必面對如此恐怖的畫面。
哈迪斯如此慶幸,他昔日批的公文總算是有點用。
這個銀河,你想要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就得親手掐死其他“人”——換取自己的命運永昌。
影陽參透這些道理所花的時間已經不長了,但它的種族起步地太晚了,一個種族的落後絕不是單個個體能夠扭轉的,除非它在最初便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小的敲擊一次次積累出大的改變,不止是它在改變——它需要改變它所接觸的所有鈦族,這樣才可能有一絲生機。
但還是那句話,太晚了。
棋局已定,你已經意識到你失敗了,失敗地如此徹底,卻又不得不嚥下這股血,敵人是你們難以想象的存在,他們在同你下棋,但棋盤卻被某種莫名的汙染所更改了,於是黑子不再是黑子,白不再是白。
你抬起頭,又看見敵人填山倒海般的棋子。
縱使你有千百般想法與武藝,在這一刻,這一切也都黯然失色了,對方不僅有碾壓你棋子的數量,還擁有著更改規則的能力。
可能這便是人類第一次所面對混沌時分的絕望,但不要緊,孩子們,因為冥王與帝皇來了!
但你便沒有那麼幸運了。
影陽咳嗽一聲,鈦族最德高望重的指揮官在死神的面前苦笑起來,女鈦族堅毅如刀削般的面龐上出現了死灰般的頹意,一切都結束了。
它感到一陣痛楚,倘若如此,不如讓民眾繼續活在平靜的夢鄉里,幸福平靜至最後一刻,而不是將它們的美夢擊碎,高聲呼喊,它費勁心力動員起一切,結局卻一樣。
只是徒增痛苦。
它並沒有帶來它許諾過的希望,
“……願賭服輸。”
影陽絕望地說道,它努力地、顫抖著抬頭看向那個怪物——那還是人類嗎?人類的亞種之間差距如此之大?這簡直比鈦與人類的差距還大。
最後的勇氣,它直視著莫塔裡安,一字一頓,
“你們……究竟是什麼怪物。”
莫塔裡安平靜地望著這個弱小的指揮官——原體若有所思,如此弱小的指揮官,那麼它便是透過巨大的人格魅力與能力讓它的軍隊臣服。
天邊的倒垂光河與哈迪斯已經來了的訊息,讓莫塔裡安不介意多跟這個屍體再聊兩句。
【不是怪物,】
莫塔裡安咯咯笑起來,皺紋堆積在毒氣面具卡在臉頰的那方。
【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是……想要活下去,就要付出這麼多麼?”
影陽嘆息般地說道,就像是最後一口氣,即便是弱靈能,死神的毒氣侵蝕也足夠帶走這個脆弱的小傢伙了,它的眼瞳逐漸變得渾濁,不再有光芒射出。
【不止,】
莫塔裡安眨眨眼,他往旁邊挪了挪腳步,為待會兒哈迪斯的傳送騰地兒。
【活下去的代價遠比你所看到,所想象到地更高,天真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