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日,馮府女眷都打點妥當,攜著一箱箱賀儀土儀準備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進京。馮正則經過老太太的首肯,為了舉業把府上兩個少爺扣在了杭州。馮銘倒沒什麼,只苦了一向坐不住的馮鐸,他本來還以為可以去物寶天華的燕京鬥雞走馬,快意人生,結果到頭來是自己想多了。
到了碼頭,永寧下了轎,見岸邊泊著兩艘大船,之間用架著的木板連著。前頭那艘是正正經經的官府站船,甲板上烏泱泱立著一群人,仔細一看,正是她那天在府中看到的曳撒護衛。
永寧心中咯噔一下,莫非那人也同去?說實話,永寧是一點也不想見到他,因為每次遇見他自己都在幹一些不三不四的事,弄得自己很是尷尬。
女眷箱籠細軟多,整整搬了一個上午才搬完。
永寧站在船上望著濤濤河水,只祈禱艄公能把船開穩點——她暈船啊!
可惜她很背,出發沒多久便開始頭昏腦脹,胃酸上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連躺著都覺得天旋地轉。
羅氏在一旁照顧她,雲蟾去請了馬氏。馬氏一看永寧半死不活的樣子,想了想道:“我去請程大人船上的大夫過來看看。”
不一會大夫來了,吩咐雲蟾熬了幾服湯藥,見永寧症狀比較嚴重,隨即建議:“不如請馮大小姐去程大人船上?那艘比較大,行得穩些。”
永寧尚且還存一分意識,聽他這麼一說,只想怒吼一聲“不去!”,一股氣出了喉嚨卻化作了一聲痛苦的低吟。
好在馬氏有些猶豫:“這有些打擾了吧,再說程大人船上都是大男人,也不太方便。”
那醫生又道:“無妨,程大人吩咐了,既然是同行,有什麼困難自然應當相助。若夫人不放心,大可叫了人同去。”
這下馬氏再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叫了雲蟾背了永寧和羅氏一道過去。
永寧躺在陌生的床上,一會夢見自己久久未見的爸媽,一會是自己心儀已久的鄰居哥哥,又是哭又是笑,雲蟾在一邊以為她精神錯亂,嚇得不輕。
等她醒來已經過了兩天兩夜,只覺得飢腸轆轆,羅氏連忙吩咐了廚子去做了菜上來。
吃完了永寧就開始四下走動,披著斗篷出了船艙,那一甲板的護衛見了她,全都整齊劃一地背過身去。
永寧:“……”
船上沒有別的樂子可尋,永寧平日不是和幾個丫鬟打馬吊牌,就是和雲蟾聊聊人生,後來乾脆搬了張交椅出去曬太陽。
這天,她正享受著大好陽光,感慨就差一副墨鏡時,卻見一個頭帶瓦楞帽的小廝搬了一堆書過來。
“這是?”
“我們老爺說了,如果小姐嫌悶,可以翻翻這些閒書。”
“……”
永寧不由得望了望最上頭那船艙,接過那堆書後一看——全是些晦澀難懂的文史類書籍,不過好在不是四書五經,她已經很滿意了。
她坐在交椅上拿了本看起來,江風徐徐,再加上這書實在是無趣的緊,乾脆把那書攤開了蓋在臉上擋太陽,不一會就神遊太虛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眼前白光一晃,是臉上的書被取走了,睜開眼,只見那位程大人正負手立在一旁看著自己,嚇得她從交椅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整了整衣服,清咳一聲,朝他道了個萬福。
“怎麼,不喜歡?”
雖然的確很無聊,但永寧也不能直說啊,只好委婉道:“大人博古通今,才高八斗,所看之書自然是陽春白雪,非小女這等下里巴人可以領會的。”
“巧舌如簧。”程大人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