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覺得自己可能來遲了一步,遍地血汙之中,獨自站立著一個面容白淨的少年。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可他的眼神仍然純淨,只是顯得有些空洞。
看到柳月出現,少年抬起眼皮看向他,握著刀的手也抬了起來。
柳月十分鎮靜地看著他,輕聲道:“我知道你是誰,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少年防備的眼神沒有變化,手緊緊握住了刀柄。
“我是你父親與母親的好友,你父親原本打算將你託付給我的,我不知道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你。”柳月繼續開口,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你的父親是葉一,母親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他母親的名字,“我叫柳月,或許你父親提到過我。”
“柳…月…”少年低低地重複了一遍柳月的名字。
柳月向少年伸出了手,“你父親曾經和我提過,將來如果有孩子一定要叫做葉朝,朝,是早晨之意,你父親總是說,一日之計在於晨,晨光是他最喜歡的景色。你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所以,你一定就是葉朝,對不對?”
在這殘酷的妖界生存,從來沒有人向葉朝伸出毫無防備的手,他在打鬥中生長,沒有得到過一絲溫暖,眼前的這隻手,看起來蘊涵著無限的溫暖。
這個極其渴望溫暖的孩子,無法拒絕這樣的手,他帶著萬分小心,將自己略顯稚嫩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手上。
柳月牢牢牽住了這個孩子,他兩位摯友的愛子,他將盡他所能的保護他。
柳月四下望了望,見這些血跡與屍塊至少有兩個四品以上的妖獸殞命,開口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葉朝冷冷地看著一地殘骸,漠然道:“要殺我,被我殺。”
一邊牽著葉朝的手,一邊仔細辨別著,“這是……花璞的氣息。”柳月搖了搖頭,“他不是會主動挑起戰鬥的人。”
葉朝看了柳月一眼,道:“厲害的,救人,殺我,被殺。”
柳月詫異地發現這孩子講話一頓一頓的,彷彿很不適應說話似的,想起他見不得光的身份,想必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才導致他講話都不流利。可即便如此,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努力嘗試與自己溝通,這些念頭不由叫柳月內心慘痛的同時又十分憐惜葉朝。另一手伸手摸了摸葉朝的腦袋,“不是你的錯。”
當柳月的手伸向葉朝頭頂之時,葉朝本能地感到恐懼與防備,可他最終沒有躲開,也得以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親切與溫暖。他對父親的記憶太過淡薄,可在終日的孤獨寂寞之中,他也曾經幻象過,如果父親還在,會如何疼愛他。此時此刻,他感到那種他想象中的溫暖。不由自主地,少年羸弱的身子更近親近的靠向柳月,另一隻握著刀的手終於也鬆開了。
柳月沒有察覺到葉朝細微的心思變化,他正在仔細思考葉朝方才說的話。看來花璞是與一隻比他實力弱的妖獸一同前來,那隻弱一些的妖獸搶在花璞之前對葉朝發起攻擊。葉朝受到攻擊自然會反擊,花璞為了救人,不得已加入戰鬥,不幸死在葉朝手下。
不過如此看來,葉朝實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強一些,不禁欣慰故人之子出落得如此優秀,開口道:“你已突破二品了吧?”
葉朝點了點頭,看著柳月,開口道:“你,快了。”
柳月微微一笑,“是,不像他們那些覺得自己只差一點那樣,我已實實在在摸到了二品之門,突破不過是時日的問題。不過還是及不上朝兒你,憑著自己,竟成為第一個突破到二品的妖獸。”
朝兒。
從來沒有人這樣喚過他。葉朝想著,如果自己的父母還在,想必他們會這樣喚自己。從這一個瞬間,葉朝徹底放下防備,開始信任柳月。
柳月仍在疑惑,按說除了花璞,君天夫婦、血漣漣、乘疾應該都在才對,為何此處只有花璞和一隻四品妖獸的屍體。
但目前為止,最重要的是他牽著的孩子。柳月低頭看向葉朝,問道:“朝兒,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家……”葉朝低低唸了一遍這個字眼,他喜歡這個字眼在他舌尖滾過時的溫度,看著柳月,他用力點了點頭。
回到西方之境,柳月帶著葉朝站在自己的府邸門口,指著刻在大石上的字,說道:“湘雨洞天,這便是我府邸的名稱,你認識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