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末,龐衛民從山西農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江城城郊家中。母子團聚時,自然是眼淚兒吧啦吧啦的。龐衛民在家好好休息了兩日便準備去給幾個要好的老同學們一個驚喜問候。
龐衛民離開家,騎著那輛破舊的永久牌腳踏車,奔著最好的哥們趙愛國的家駛去。剛剛拐出他家所在的巷子口不遠,一個有些蹣跚的駝背老者正好在他面前過馬路,眼看就要撞上。
龐衛民眼疾手快,立即雙手猛的一捏腳踏車的手剎,嘎吱一聲,腳踏車雖然一個急剎但衝勢不減。他雙腳一蹬腳踏車腳踏,身體借力甩離腳踏車,雙腳落地為剎,身體後仰將腳踏車頭抬起,堪堪避開老者。
“我說老師傅,您過馬路能不能看著點,這要是把您給撞了就不好了。”龐衛民額頭上都見汗了,放下腳踏車,伸手擦了擦。
“咳咳,你是龐衛民?”駝背老者劇烈咳嗽了兩聲,轉過頭來看著他不答反問。
龐衛民這才看清老者的臉,略有些驚訝。這駝背老者很是消瘦,拄著一根破舊柺棍,背部幾乎已是九十度的羅鍋了。滿臉的褶子,幾根山羊鬍茬和一口大黃牙,而且還是一隻獨眼。
此人雖然看起來有些單薄,但給龐衛民的感覺是他的那隻獨眼看似渾濁不堪,卻時不時閃過一絲絲隱匿的厲芒。
“老師傅,我好像不認識您。”龐衛民覺得這老頭有點怪怪的,他不想生事,搖頭一笑後轉過腳踏車龍頭把手,準備繞過這獨眼駝背老頭。
“像,真是像。嗯嗯,應該錯不了了。”
獨眼駝背老者不經意的向前跨了一步,看是隨意,卻又正好再次擋在龐衛民前面。一隻獨眼盯著龐衛民喃喃自語,這下龐衛民更為疑惑,甚至有點生氣了。
“老師傅,我看您是認錯人了吧。我還有事,就不陪您在這兒閒聊了。”龐衛民再次轉動龍頭把手,左腳踏上腳踏車腳踏,右腳一點地面整個人跨上腳踏車就要蹬蹬離去。
豈料,那獨眼駝背老者一直佝僂的腰一抖,再次一步跨出,左手柺杖擲地有聲,右手快速伸出,一把抓住了龐衛民的腳踏車龍頭把手,堅如磐石。
龐衛民立即感覺一股大力自把手上傳來,讓他和腳踏車遽然一頓,竟不能再前進分寸。
“小娃子心性不錯,就是勁兒太小了,咳咳。”獨眼駝背鬆開手,一邊咳嗽,一邊自言自語。
“喂,你到底想幹什麼?”
龐衛民也是參加過街頭實戰,見過血的人,此時被獨眼駝背老者“制住”,內心升起一絲不服和怒意,語氣有些冷起來。
他心想我不認識你,也沒得罪你,躲你還不行,怎麼還上手了?隨即,龐衛民蹬著車踏跳下腳踏車,停好腳踏車,雙目冷對獨眼老者。
“不錯!咳咳,有點氣勢。”駝背老者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笑了起來。
這笑聲讓龐衛民一愣,因為他沒有感到對方是在羞辱他,反而聽出老頭的笑聲裡還有一絲寬慰的意味,這讓他更加不解。難道我還有什麼叔叔,伯伯,舅舅麼?這不是瞎扯淡麼。
龐衛民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駝背老者,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瞭解他的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怎麼,想跟老頭子打上一架麼?咳咳,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還不是個兒。”獨眼老者看來是積癆成疾,一直在不停的咳嗽。
龐衛民沒有被激怒,依舊是盯著老者。他在觀察這獨眼老者,參加過無數場真刀真槍武鬥的他,對這種場合一點兒也不怵,他要的是一擊必中。
龐衛民身體暗暗繃緊,右腳悄然後移半步,左腿略微弓起,十指慢慢聚攏。若是這老者圖謀不軌,那麼他勢必要如同猛虎一般衝出,不出手則矣,出手就要傷人。
“咦,真有幾分地龍的氣勢,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花架子。”獨眼駝背老人收起笑容,一點手中柺杖往前一步跨出。隨著這一步,他的右手出拳了。
龐衛民只覺得一股略帶土腥味的拳風撲面而來,他武鬥時學過一段時間的散打,從這犀利的拳風判斷,這一拳的力道絕對不容小覷。
龐衛民連忙右腳後退一步,雙手緊緊併攏在前胸,頭部低垂身體弓起,做出一個標準的防禦姿勢來迎接對方勢大力沉的一擊。
“啪!”
就在龐衛民咬牙將全部力氣湧上雙臂上準備抗擊打時,突然感覺手臂被什麼東西輕輕拍了一下,別說痛了,連撓癢癢都算不上。這不可能吧?就這力道?
龐衛民立即抬頭,頓時有些傻眼了,哪裡還有獨眼駝背老者的身影?
他低頭一看,腳下有個包裹,被黃布緊緊包裹著。這定然是獨眼老者剛才“襲擊”他的東西。從黃布纏繞的方式來看,獨眼老者對此物十分上心,包裹之物定然不凡。
“小子,這是你爹留給你的,好自為之吧。”
就在龐衛民左右端詳這包裹時,獨眼老者的聲音卻突兀響起。龐衛民立即四處張望,似乎在前方十幾個人影中看到了他,但旋即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