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與沈鯉,朱賡正在東閣裡議事。
這時候稟告聖濟殿提督太監崔文升,太醫院使徐文元來見。
二人入內後向三位輔臣叩頭道:“見過林老先生,沈老先生,朱老先生。”
三位閣臣皆著大紅蟒衣,但居中的卻是最年輕的林延潮。
他開口問道:“近來皇上龍體如何?”
但見徐文元偷看一眼崔文升的臉色,這個表情雖是一晃而過,但三位輔臣哪個不看在眼底。
徐文元道:“回稟林老先生,從皇上脈象來看,乃積痰在內,寒熱相激,以至聖體煩熱,頭目眩痛,嘔逆噁心,寢歇不寧。”
林延潮聽了這症狀向沈鯉問道:“沈閣老精通醫道,你看皇上這病如何?”
沈鯉捏須沉吟片刻道:“此乃痰火之症,既是痰火多屬有餘,有餘之症相乘於不足,這一切飲食起居嗜慾喜歡皆寒熱之媒,都能助痰升火,不可不慎。”
內閣大學士就是如此,不僅是經濟民生,還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堪輿風水都要精通,至於看病診脈也是必須之一。
但知道歸知道,話不可以亂說。
林延潮道:“你們兩位都是宮裡的老人,皇上病情到現在也沒有起色,現在本輔要你們拿一句實話。”
徐文元額上出汗道:“回林老先生的話,表症來看尚可,但具體如何還要從下面幾日脈象來看。”
林延潮又看向崔文升,但見崔文升目光一凜,隨即拜下道:“回林老先生的話,病情還是因時節而起,當務之急還在於無令外侵,無使中滑,等到天氣暖了,龍體自會安康。”
林延潮點了點頭道:“知道了,退下吧。”
二人走後,林延潮問道:“這二人的話可信否?”
沈鯉道:“這二人有些語焉不詳!”
朱賡調和道:“僕亦贊同沈公見解,但此事關龍體萬安,宮裡人說話謹慎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林延潮道:“眼下宮中情況不明,我等還是未雨綢繆,務必讓下面各部寺大臣們打起精神來。至於朝鮮倭國安南的賀使都先推一推,至於其他使國也排到後面去。”
“至於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刑部這幾日都看緊著點,膽敢鬧事者,無論是誰,先抓起來再說。”
“是。”
當下朱賡有事先行回閣,林延潮則留下沈鯉說了一會話。
林延潮看得出沈鯉似與自己有什麼保留,想起來確實是自己當初答允他的事沒有辦到。
其實沈鯉入閣以來,林延潮與他相處還算默契,甚至稱得上以國事天下相期許。沈鯉自號‘耐辱子’,很多事上也擅於忍耐。
他與林延潮於政事上意見相抵時,沈鯉可以收住自己的話,事後再心平氣和地與林延潮探討。
商議一陣,沈鯉也是起身告辭。
二人走到閣門邊,沈鯉停下腳步來,林延潮等他說話。
沈鯉欲言又止,最後作了一揖道:“等皇上龍體安康後,僕再與次輔細聊吧!”
林延潮點了點頭。
一個月內,宮內平安無事。
至二月十六日這日巳時。
文淵閣一如平常。
卻見一名中使行色匆匆從宮中趕至,快到閣門時腳下一絆,摔倒在臺階前。
“三位老先生,大事不好了,皇上他……他龍體不豫。”中使垂淚哭道。
聞言林延潮與沈鯉,朱賡二人對視一眼。
此事對林延潮而言似意料之中,但似又在意料之外。
下面太監又說些什麼話,林延潮分明聽到耳裡,卻無法揣摩其意思。
等到這名太監言道:“皇上召三位輔臣及部院大臣至仁德門。”
林延潮方才定下神,從椅上站起身來道:“知道了,立即讓各部院正堂至仁德們,衙門裡佐貳官候命,還有兩位閣老還有什麼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