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南孔的孔希路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嗎?
那肯定有。
人非聖賢,如果連自己的私心都沒有,那早已成聖。
孔希路過著困苦貧窮的生活,耕讀養家,極其拮据,別說享受,就連基本的溫飽都成一個問題,在書店看到一本書,都要思量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而另一邊,那本應該屬於他們的榮華富貴,卻被北孔的庶出一脈佔據,他們成為了天下文人的根,得了世代傳承的衍聖公爵位,擁有一處國中之國,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用因為手頭緊張而畏首畏尾。
這樣的生活,誰不想過呢?
即便作為聖人的後裔,秉承著先祖的祖訓,絕不去和北孔爭搶爵位,讓天下人看了笑話,可孔希路在遵守之餘,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也在所難免。
在此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孔希路都在和自己的內心深處的想法作鬥爭。
最終他還是忍耐了下來。
這或許……
便是南孔的命運?
然而在這個時候。
蘇澈的這道聖旨,以及他的口諭,就如同一道光,直接照了進來。
這給了孔希路打破自封牢門的機會。
他也可以活得不一樣!
他也可以聖人後裔的身份行走!
他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也能宣揚孔夫子的教義!
先祖的祖訓,孔希路一直不敢違背,可天子的訓斥,卻讓他如夢初醒。
到底是聖人的傳承更重要一些,還是聖人的臉面更重要一些?
如果傳承有失,儒家的教義被徹底扭曲,漸漸成了阻礙,成了糟粕,那到底是誰的過錯?
將這一切都推給北孔嗎?
難道他南孔就沒有責任?
蘇澈的這一番口諭,讓孔希路忍不住渾身顫抖,發自靈魂深處的震顫,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隨即嚎啕大哭!
如此失態,非他之過。
實在是因為這一輩子的堅守,到今天才發現毫無意義,不崩潰那才怪了。
宋濂此刻也能大概理解孔希路的心情,他想了想說道:“文宣公,你不必如此傷心,大明還未建立之前,你們不出山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你們南宗的氣節就在這裡……”
“現在大明不過才建國十幾年,一切都是百廢待興,你想實現自己的理想報復,還來得及。”
這一番話,也讓孔希路漸漸冷靜下來,太史公說得對啊,若是大明未立,侍奉的是蒙古君主,不管什麼說辭,都不應該出山。
可如今大明驅逐韃虜,光復華夏,他才更應該站出來,來儘自己的一份力,撥亂反正,讓儒家正統重新現世。
還真能讓曲阜孔氏這些先降金,後降元的聖人後裔,代表聖人的傳承?
不。
絕對不行。
思量許久,孔希路的目光已經變得堅定起來,他站起身,認真說道:“太史公說得對,陛下教訓得極是,以前是我愚鈍了,光想著遵守祖訓,卻不仔細想一想祖訓的用意!”
“老朽願意擔任這一代的文宣公,為陛下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