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從車站裡擠了出來,他們隨著人潮來到越秀公園的大門口,這裡是父親和表叔約好的碰頭地點。
父親之前向他講述過他和表叔小時候的種種往事。
表叔全名為蔣學才,父親只比他大一個月,兩人從小一起玩耍,一起讀書,一起做功課,讀的還是同一所小學,同一個班級。
兩人從小都很喜歡看書學習,都很用功,學習成績在學校裡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每次考試都排在全年級的前十名裡,小學升初中時,兩人都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鎮裡的重點中學。
但世事無常,初一開學後不久,爺爺突然染上重病,家裡為了給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找親戚們借了很多錢,但七個月後,爺爺還是走了。
那天,是父親13歲生日後的第三天,身為長子的他,在短短的七個月裡變成了“大人”。
他毅然地放棄了自己的學業,用其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裡的經濟重擔。
他跟著老家的一個木匠做學徒,打工賺錢補貼家用,供弟妹上學。
表叔則繼續上學,初中、高中,學業和生活一直都很順利。
高考時,他順利地考上了廣州的中山大學,大學畢業後留在廣州工作,他的太太是他在工作後認識的,姓陳,是廣州本地人,據說家境非常好,兩人有一子,歲數和許信成一樣。
十年前,表叔便把他的父母和妹妹都接到了廣州,從那時起,便再沒有回過老家。
父親和表叔兩人已經有十年沒見過面了。
表叔現在是國內一家知名電器企業的高管,公司的總部在珠海,總部把他調到那裡負責一個部門,過完年,他們一家便要搬到珠海去。
父母一直都想讓許信成來廣州看看,他們之所以決定這個時候來,是覺得他的年紀已經夠大了,同時也想抓住表叔一家搬去珠海前的最後機會。
馬路上,都是前來接人的車,和路邊的人流一樣,車流也是擁堵不堪。
三人在刺骨的寒風中等了約30分鐘。
一輛閃著亮光的黑色轎車停到了公園門口,車門開啟,從車裡走下來一位衣著光鮮、氣質儒雅的男士。
父親高興地向他介紹,這位就是他的表叔,而後,父親和表叔熱情地互相問好,熱情地寒暄起來。
站在一旁的許信成端詳了一下表叔。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外面披著一件黑色長大衣,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烏黑閃亮,滿面紅光,顯得儀表堂堂,意氣風發,且年輕時尚。
他不禁又端詳了一下父親,父親戴著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頭髮凌亂,四十歲不到的他兩鬢已有不少白髮,笑起來時眼角佈滿皺紋,臉上的面板黝黑粗糙,衣著簡樸,高挑卻又瘦削的腰身已有些佝僂。
父親年輕時可也是一表人才,但此刻和同齡的表叔站在一起,看起來更像是他的叔叔,而不是表哥。
這時,從車的另一邊走下來一位同樣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士,她身穿一件紅色的大風衣,圍著一條白色的長圍巾,長髮披肩,面板白皙圓潤,氣質優雅,漂亮時尚,年輕靚麗。
表叔向他們三人介紹了她,原來,這位年輕女士竟是他的表嬸。
母親年輕時是老家有名的大美人,但長年的辛勞大大地消減了她當年的秀美,保養的缺乏讓她的臉上過早地出現了歲月的痕跡,留著及肩中短髮的母親依然端莊大方,容貌清麗,但和表嬸站在一起,衣著質樸的母親還是顯得黯然失色。
從小到大,在許信成的心目中,善良簡樸、勤奮厚道、積極樂觀的父母,對他從來都是關愛備至的父母,他們的形象一直都很高大很美好,但此刻,眼前的景象讓他覺得父親原本高大的形象變得如他的腰身一樣佝僂了起來,母親原本美好的形象也黯然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