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熱鬧的龍抬頭，各家各戶都紛紛忙碌了起來，孩子們忙著上學，大人們忙著養家餬口，王家的事如同一陣風，過去的了無痕跡。惠城還如同往常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小白站在櫃檯裡打了個呵欠，這一個月，她總算明白了什麼叫無所事事，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感覺了，原本她是想和果昭陽一道回郡王府去的的，可無奈鳳彌攔著，她是想走都走不了，果昭陽便也賴在這兒不走，和長魚佑樂當起了店裡的夥計。
兩個人都是能說會道的人，加上又是年節，那些客商被吉祥話哄得一時間心花怒放，不僅飯錢給的多，連賞錢都毫不吝嗇，這倆人倒也不私藏，盡數上交，讓小白好不無奈。可她能有什麼辦法？似乎鳳彌就是這一切的一個死結，但凡這個結打不開，他們幾個就沒有別的選擇。
送完了最後一波客人，已經快到未時末了，小白看了看在大廳裡忙碌的果昭陽和長魚佑樂，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我去做些烤肉吧？忙乎了一中午，你們應該很餓了。”
“不用了，我不餓。”果昭陽頭也沒回，抱著碗筷去了廚房，這些天，他面對小白，總有些力不從心。
長魚佑樂笑道：“前些天覺得你燉的湯味道不錯，叫什麼來著？草笠富貴雞？我想吃那個。”
“簡單，我這就去做。”小白收拾了櫃檯，笑道：“聽你們一句想吃的東西可太難了，每天都要想著做什麼，我這腦子都要不夠用了。看來我和白蓮姐姐學的手藝也有用完的一天，接下來是要再找個新師傅了。”
一個人影冒了出來，笑道：“我的手藝連文迎閣都能撐的起來，還罩不住你一個小小的迎客來？”
“白蓮姐姐？”小白驚喜萬分，急忙跑了出去，“你怎麼來了？”
“你剛才和誰說話呢？”白蓮往裡看了看，大廳裡哪兒還有長魚佑樂的影子，“聽說你這兒多了幾個機靈的夥計，還不趕緊叫出來給我瞧瞧？”
小白拉著白蓮去了後頭的茶室，笑道：“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夥計的？”
“自然是來看你。”白蓮盤腿坐下，又說道：“你恐怕也聽說了，縣長要升遷，林家最近正在收拾行裝呢，夫人打算關了文迎閣，要我和父親一起跟著。”
小白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之前無暇來的時候，已經跟她提前遞了話，林家要散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散，“那咱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著了？”
“就知道你惦記林家。”白蓮嘆了口氣，又說道：“老夫人已經決定了不和夫人一道離開，所以夫人便讓大少爺也留了下來，說是要伺候老夫人，反正林家只有老夫人對你是真心好，沒人攔著，你可以常常去看她了。”
小白沒有接話，而是問道：“前幾個月林夫人還給林少爺張羅婚事呢，她這一走，豈不是就把林少爺的婚事耽擱了？我也沒聽著訊息，那位張姑娘到底什麼時候嫁給林少爺啊？”
白蓮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她不是不想回答，可她不知道。“哎，自從少爺接任了會長的位子，常常和那位商夫人同進同出，倒是經常能看到夫人帶著表小姐四處採買東西。說起來，我還真是想不通，她既然要還你的人情，為什麼只幫林家，明知道你在意林家，卻絲毫不過問你和林家的事。”
“我那點兒人情，幾錠金子就還清了。”小白不免想笑，旁人哪兒知道商夫人給自己送了多少回禮。
“真是個傻瓜！”白蓮翻了個白眼，“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猜到了，商夫人怕是想當林府的少夫人呢。”
小白吃了一驚，語氣變得結巴，“不。。。不會。。。吧。。。”她從客商口中知道了商婷和王家最近的事兒，可誰也沒敢往這方面想。
況且無暇跟她說了商婷在林家過年的事兒，不僅林家上下對她讚譽有加，還得了林老夫人的幾句誇讚，可無暇都沒感覺出商婷有這樣的心思，怎麼白蓮就感覺到了呢？
小白忽然想到了那一次林老夫人過壽的時候，商婷私下幫林文海的事情，早在大家認定林文海和王家不和的時候，她就在幫林文海籌謀了，難道林老夫人會不知道嗎？只能說是林老夫人裝糊塗罷了。
“你就看著吧，我猜的一準兒沒錯！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少爺做了商會會長，又有商家當靠山，就算將來新縣長上任，他也什麼都不用怕了！就是可憐了你，不值得呀！我問你，你這小飯館打算開到什麼時候？別真等新縣長上任來過問了你才想辦法，老爺升任走了，到時候只怕老夫人護不住你。”
門外，鳳彌看著長魚佑樂滿是疑惑，“鳳舞不是把林東越免了嗎？怎麼他還有本事升遷？”
長魚佑樂瞪著雙眼，這個月他只管當夥計招呼客人了，別的事兒他哪兒知道，“我這就讓人去查！”說完扭頭跑了。
鳳彌笑了笑，繼續聽著茶室裡的動靜。
“那天文迎閣關張，我瞧見商夫人身邊的梅姑姑了，她領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往城外去，聽旁人說，好像是王家的大小姐，可我瞧著不像，王家的大小姐在學府讀書，聽說成績還不錯，怎麼會是那副樣子，留著口水要糖吃，活像個傻子！”
小白心下大驚，她聽客商間有過傳聞，說王家的大小姐王冬玲忽然變成了個傻姑娘，剛開始她還不信，看來王家的事確實有些詭異，有點不寒而慄。
“都說商夫人宅心仁厚，可那位大小姐要是真成了傻姑娘，我就不信她還能照顧她一輩子。不過我也沒去過商夫人的新宅，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都是別人亂說的。”
小白笑道：“別人亂說，你可別亂說了，當心被商夫人知道了不饒你。”
“我馬上就要走了，她管不著我！”白蓮笑了笑，看著小白的目光變得真誠了很多，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林家老夫人收了小白做幹孫女，邀請了整個惠城的大戶給足了小白麵子，她還很羨慕來著，現在看來，是她小心眼兒了。
“這麼看我幹什麼？我可先說了，你要走，我絕對不會去送，到了給我寫信，我抽空去看你。”
“你知道我原來特別羨慕你嗎？不止我，就連美玉無瑕，還有如姑娘都特別羨慕你，明明都是草根一般的命，你的就是和我們不同，不僅得了林府的看重，還能飛上枝頭做二小姐。可現在我想明白了，我羨慕不著你，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不見得你的就是最好的。我最該羨慕你的，是你真敢拒絕他們為你鋪好的路，不管多難，一步步咬牙走到現在，不像我和我爹，明明夫人已經問過我們是去是留了，可就因為我沒有嫁人，我爹為了我，只能選擇留在夫人身邊。”
“那你找個人嫁了不就得了？興許林夫人還能給你一筆嫁妝呢。”小白笑了。
白蓮又翻了個白眼，說道：“不好意思，我自己掙得嫁妝都足夠我當個小富婆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非要嫁人呢？”小白很認真的問道。
可白蓮回答不上來，她不知道，似乎她爹唯一的心願便是能接著林東越的官名替她找個好人家，而她好好的完成這個心願就是孝順了。
“如果我是你，就給自己置辦幾畝地，然後買個宅子，開個白糖糕的小攤兒，好好的給父親養老送終，做個悠悠哉哉的富家婆。”
白蓮聽著小白如此輕鬆愜意的小日子，不免笑了出來，“我爹說的對呀，這世道艱難，要是沒人護著，指不定要吃多少虧呢，咱們都一樣，在這之前，靠在林家這棵大樹下安生度日，可要是離開了他們，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是這樣嗎？”小白微微蹙眉，即便她和林家的關係已經到了盡頭，旁人還是要看在林家的面子上對她多有照顧嗎？那她平日裡起早貪黑，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