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這戲班開鑼的第一天,一大早林張氏便讓人去了荷塘採摘,還帶著露珠的荷花被安放在盛著水的白瓷甕中,擺滿了整個紅露苑,空中瀰漫著一股荷花獨特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夏商館的瓷器隨處可見,雕刻著梅蘭竹菊的方壺中,泡著荷葉蓮子茶,鏤空鑲花的瓷盤中,各種來自採靈果的珍品果子叫人無不驚歎,還有各種用應季的蔬果做的小點心,只光用蓮子做的零嘴就有數十種,這都是出自白蓮的一雙巧手。
一曲終了,臺子上換了新的佈景,俊俏的旦角兒上場,熱鬧非凡的葉漢燕開場了,這是林老夫人最喜歡的一齣戲,也許是上了歲數的緣故,不愛看那些傷心的,這一出才子佳人意外相遇,彼此愛慕,經過種種磨難,最後終成眷屬的故事才得了林老夫人的喜歡。
晴空萬里,園子裡的柳樹被空中的微風吹得搖曳不停,偶有結伴的鳥兒和蝴蝶落於枝頭,讓人不禁神望,有時候運道好了,是可以這般逍遙自在的。
陳茵如坐在距離林老夫人不遠的地方,她瞧著滿園子坐的滿滿登登的夫人和小姐,還有東邊那一片只屬於男客的地方出神,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在專心聽著臺上的故事,又好像那雙眼睛會拐彎一樣,不停的朝著她們這邊張望著,只是,沒有一雙眼睛是瞧著她看的。
就好像這些夫人和小姐們,興沖沖跑來聽西越城的名角兒唱戲,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椅子上故作姿態,可哪一個的心裡不是在想,這場賞花會可真是絕佳的機會,即便不能和林家的大少爺搭上話,可那邊男客中,多的是青年才俊,富家公子,門當戶對的可真的是太多了。
可陳茵如不同,她沒有資格圍坐在林老夫人身邊,跟林文娟似的,撒嬌嬉鬧,她是林老夫人好友的孫女,可她既不是陳家的孫女,也不是林家的孫女,她沒有小白那麼好的運道,她只能坐在後頭,和嬸孃一起,同這些算不上林張氏的好友們,說著極為客套的話。
臺子上丑角兒翻了個跟頭,摔了個四腳朝天,林老夫人被逗得捧腹大笑,小白和林文娟,一個幫她順氣,一個在旁邊打著涼扇,這一幕天倫之樂深深的刺痛了陳茵如的心。她偷偷看了身邊的伯母一眼,只覺得更委屈了。
如果換個人來做這個二小姐,花容月貌又知書達理,也許陳茵如不會這樣難過,可明明她最早得了林老夫人的疼愛,怎麼會被一個容貌這麼平凡甚至醜陋的小白搶了先呢?林家,她太嚮往了,富貴的日子,讓那麼多姑娘都心儀的林少爺,看著好像與她無關,可有了林老夫人那句話,不就只是一步之遙嗎?
直到今日,她有意被林老夫人許給林文海做妻子的事情,還只停留在林老夫人的一個念頭上,一晃都好幾年了,她心有期盼卻不敢表露,可即便沒有這件事,叔伯和嬸孃也從來沒有把她的親事放在心上,她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姑娘,被人看輕再正常不過。
陳茵如心裡明白,什麼藉著壽誕讓人瞧瞧林家的二小姐,這些夫人小姐可不是沒興趣,而林老夫人也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把大半個惠城的人都請來,不是給林文海相看姑娘,還能因為什麼?
也許今天就是個機會,這大喜的日子裡,如果讓林老夫人在眾人面前首肯她和林少爺的姻緣,豈不是喜上加喜?
“茵如!”旁邊的府丞夫人綠屏輕輕的推了推陳茵如,“茵如!”
陳茵如回神,瞪著雙眼看向她,問道:“怎麼了?”
綠屏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說道:“我瞧著你好像不太舒服,一直在大喘氣,是不是人太多,你覺得有些憋悶啊?”
陳茵如搖了搖頭,笑道:“剛才看的有些入迷了,不過,坐的也有些累了,我想去那邊走走。”
對這個遠房的侄女,陳江曾囑咐過綠屏,客氣有禮便是,綠屏點頭道:“林夫人好像在荷塘邊擺了些瓜果,是你們這些姑娘最喜歡的,要是遇到了相熟的,就多說說話,整天悶在屋子裡,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鬆快鬆快。”
陳茵如起身,瞧了不遠處一個戴滿了金銀首飾的夫人一眼,行禮道:“那我這就去了。”
這戲一唱就是一個多時辰,有些歲數小的少爺小姐坐不住也很正常,所以林張氏準備了很多東西,不止荷塘邊的瓜果點心,還有草地上的箭靶和弓箭,甚至連筆墨紙硯都預備好了,真要是不想聽戲,隨便走到哪兒都是能找到事兒做的,還能順便切磋一下學業。
可男客那邊兒也三三兩兩有結伴離開的,卻不見有人叫陳珩一聲,他落寞的喝著冰透了的酒,才幾天而已,就已經瘦了一大圈。原本是惠城學子中最有希望飛黃騰達的人,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叫人唏噓。
吉利小跑過來,在林文海耳朵邊兒說道:“少爺,從海興定的海貨來了,您趕緊去驗驗貨。”
“這點兒小事兒讓黃伯做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