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馬蹄聲,敲打著乾裂的大地,揚起無數漫天的黃土,在這黃土塵埃裡,一群群如朝陽一般火紅的騎兵,高舉著令人膽寒的怪異馬刀,在一個金盔金甲的大漢帶領下,吶喊著,衝向了戰場。
其實,賀仁龍下了必死的決心,但面對這樣的敵手,他連僥倖掏弄幾個墊背的心理都沒有。
那樣的騎兵,那樣的裝備,最主要的是那樣的氣勢,留給自己的只有死亡,還有什麼?
“戰死吧,為了大明,我的父母之幫。”賀仁龍對著相對於對面闖賊騎兵的陣型,絕望的大呼。
“為了大明,為了我們的父母之幫,殺——”身後四百親兵兄弟一起激昂,但更是絕望的高呼。
“難道我就這樣戰死在了這裡?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蒙古韃子的戰場我不死,我還要與滿清韃子大戰,但是,我現在就死了,我真的不甘。”賀仁龍一面揮舞著大刀,衝向對面的闖賊,一面心有不甘的想。
人在比鄰死亡的時候,想的都是如此的多:“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窩窩囊囊的死在同族殘殺的戰場,我應該戰死在蒙古韃子的戰場,應該死在拱衛京畿與外族一戰的戰場,那才是死無所遺憾。”
似乎,老天感覺到了賀仁龍的期盼,如烈火燎原一般的闖賊騎兵,就在小小的四百人的隊伍前,打了一個彎,繞過賀人龍衝鋒的路線,兜個圈子呼嘯而過。
那個滿身黃金色的漢子,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在跑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突然對自己大喊:“老賀,我們下次再見。”然後就那麼囂張的在自己的戰馬前兜了個圈子,緊隨他的戰士呼嘯而去,沒有半點停留。
賀仁龍愕然,這漢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囂張,還有,對,那一身金光閃閃的裝備。
看看眼前已經人去場空的戰場,原本憋足勁等待死亡降臨的兄弟,突然一起長出一口氣,這聲喘息,竟然有種讓人心驚膽戰的感覺,最少,在這聲喘息裡,賀仁龍感覺到自己這方的一種頹廢和——沒有底氣。
這時候賀仁龍突然想起,那漢子是自己真的見過的。在延川之戰的時候,與自己十刀對戰,讓自己險險逃命的便是他——過天星——闖賊大統領,闖賊第二把手。
一圈戰馬,賀仁龍突然渾身熱血沸騰,一圈戰馬,高高舉起大刀:“我要與他一戰,分出勝負生死。”
同樣是萬人敵,在血脈裡便是一種爭強好勝。
戰陣裡,我戰鬥我敗了,但我不是敗在你的手下,是敗在那些不堪用的衛所軍漢,是敗在你的闖賊兄弟,但同樣意氣風發,兩軍單挑,我絕對不會敗在你的手下。
萬人敵,我才是。
一隻手斜著伸出來,緊緊抓住了賀仁龍的馬韁繩,那繳獲於草原可汗的戰馬,稀溜溜一聲痛苦的長嘶,人立之後,和他主人一樣,心有不甘的焦躁往復。
“大人,沒希望了,我們還是走吧。”那個親兵小校無可奈何的對賀仁龍勸解道:“六千衛所軍漢,面對敵人不過區區五百一隊,就主動投降,何況還殺進來這三千騎兵?”看看左近雖然刀槍出鞘,滿臉決然,但更多是驚恐的兄弟,那親兵再次誠懇的勸解道:“我們沒有一點戰勝的希望,大人,還是按照您當初的設想,整頓鄉勇再戰吧。”
但說這話的時候,卻是心中沒了半點底氣,原先在延川的時候,自己也面對了這群亡命之徒,那時候,自己真的不懂,一群流寇,怎麼就有了決死之心,面對幾萬兵強馬壯的邊軍,就那麼義無反顧的殺將過來?現在,不過短短一年,那軍容士氣,再不是延川那種,其實是,比那時更加高漲。
大人想憑藉著這次戰鬥再獲軍功,而後恢復邊軍軍職,可能嗎?自取其辱罷了。
“現在,我們正應該——”說著這話,這位親厚親兵都有點丟人,“我們撤離戰場,重整部武,與闖賊決戰。”
心有不甘的賀仁龍其實早就看到了這個結果,其實,人家跟本就不想與自己一戰,那樣的陰謀,其實是陽謀,在瞬間就被自己洞悉。
“陰謀好破,陽謀無解。“賀仁龍看看那已經一片和諧的戰場,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對著身邊一群兄弟低聲道:”我們回去吧,剩下的,就是整頓部武一戰。“
然後,賀仁龍帶著他的兄弟,在沒有任何阻撓下,慢慢的脫離戰場。
陽謀,就在那裡,大家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