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聲榆木噴的轟響,不但打在了官軍群中,更打在了趙大海的心上,埡口窄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的要是讓那些榆木噴再發炮,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沒想到自己在這騎兵隊裡竟然威信如此之低,原先以為自己只要殺了趙小子,那自己幾乎就可以登高一呼一呼百應。到那時候,接引大軍進谷,將過天星等一舉成擒,那自己和兄弟功勞就大了天了,那也為以後獨霸一方打下基礎了。
現在不但沒有出現那種場景,反倒是樹立起了無數的敵人,這時候更有個什麼狗屁隊長站出來,將一盤散沙似的人馬聚攏了起來,讓自己更加被動。
那隊長聞聽炮響,心中沒有半點輕鬆,現在內亂到了如此地步,想要再次整隊,堵住官軍已經不是現實,必須有人給軍師大統領報信,但現在報信的人選卻是難選,一般人彙報上去,根本就沒有人能相信趙大海會背叛山寨。
突然,這隊長想起一人,可擔此任——張大朗,只要他回去報信,絕對沒有問題,於是立刻大聲喊道:“騎兵兄弟,趕緊出一個小隊,搶張大朗出來,派一部分兄弟保護,給軍師報信。”
這一聲喊,差點要了趙大海的老命,他可知道,自己的那個兄弟的性格,原本是自己想做個木已成舟的,如果真的讓大朗回去報信,那自己一切的謀劃可就要出大差錯了,但好在當初自己為了保護大朗安全,怕就怕大朗損傷魯莽,尋了一個藉口綁了那小子,但是,當時自己只是派了幾個騎兵兄弟看守,押在一個小山坳裡,如果那些傢伙突然放出大朗,那二百五的傢伙真就會讓自己的苦心白費,現在對面騎兵的兄弟如潮水一般捨生忘死的衝擊自己,已經有幾個奪取了刀槍,正和自己的親信殺的難解難分,怎麼抽的出手去阻止他們解救大朗?
“新附軍兄弟,你們吃著山寨,也明白為啥要加入山寨,現在到了山寨危急存亡時刻,請為山寨獻身,將趙大海這個叛徒剿滅。”那隊長對著茫然的新附軍兄弟大聲喊道。
趙大海聞聽也大喊道:“山寨已經滅亡,接受朝廷招安才是出路,大家跟著我剿滅了這股冥頑不靈的傢伙,跟著我到朝廷那裡當官吃餉發財富貴啊。”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尤其是在事情幾乎明朗的情況下,再掙扎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在這個時候,新附軍真正的動搖起來,一些人臉上已經滿是猶豫,一些人已經滿面渴望貪婪,但大多的人都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那隊長一見事不可為,當時大呼:“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不強求,看在同是窮苦人的份上,請大家兩不想幫。”
這個要求再符合人心不過,兩不想幫,坐看結果這才是大多數新附軍的心思。
“各小隊長,武長,立刻抽身,增援火器營兄弟,一定擋住官軍,哪怕是一時半刻,也要為大朗得救爭取時間。”一見新附軍變得穩定起來,那隊長再次安排起來。
立刻五六十還想整頓新附軍與趙大海拼殺的,原老八隊兄弟立刻放棄了這個**,當時吶喊一聲空著手衝向了埡口,雖然沒有刀槍,但是埡口上已經堆滿了大木巨石,完全可以頂上一陣。
他們一到,正看到官軍再次潮水一樣踏過同伴血肉模糊的屍體傷員,往埡口攻來,而火器營的兄弟正飛快的裝填榆木噴。
於是,這些兄弟也不多說,抄起身前的石頭,大木,奮力的向埡口裡的官軍砸去,一時間巨石滾落,巨木翻滾,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官軍群裡趟開一道道血肉衚衕,官軍群裡立刻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哀嚎。
但是,官軍都知道現在是緊要時候,哪裡還顧惜得生命,時間是所有人爭取的。
官軍在低階軍官屠刀的驅趕下,剛剛一停頓,就再次發起衝鋒。
只這一緩,立刻為榆木噴爭取了時間,五門榆木噴再次被裝填完畢,也不等隊長指揮,紛紛點燃,巨響再次響起,一把把鉛子的鐵血掃把立刻再次刮過官軍的人潮,一次次的將官軍的人潮打出一片片血肉模糊的血肉衚衕。
官軍的進攻再次一窒,兩次的打擊讓那些官軍猶豫起來,任憑軍官如何喊叫催促也都放慢了進攻的腳步。
但是,兩次發射之後,榆木噴已經到達了該散熱的時候,要不就要炸膛了,但這個時候哪裡還有時間散熱?眼看著炮膛裡星星點點的火星閃爍,只要火藥再往裡一放就會自己燃燒。
而這時候,那些邊軍低階武官,已經揮動大刀連連砍翻十幾個猶豫不前計程車卒,見效果不大,一個千總突然將上衣一脫,大聲喊道:“報效朝廷封妻廕子的時候到啦,是軍官的,跟我上啊——”
在他的帶領下,他的親兵也紛紛撕去上衣,在大冬天裡就那麼光著膀子跟著自己的主將奮身衝上,其他低階軍官見上司都拼了命,哪個還肯落後,也學著那千總的樣子,脫去上衣,紅著眼睛殺了上來。
這時候的邊軍這時候的大明軍隊,還是一支亞洲最強悍的軍隊,還是亞洲最有血性的軍隊,他們的歷次失敗,不是失敗在這些低階軍官和士兵身上,他們的失敗是失敗在那**的制度,文人的指手畫腳上,現在的官軍還是有血性,有驕傲的一群真漢子。
火器營隊長,一見事情緊急,只靠著那幾十個兄弟推下去的滾木礌石已經不能阻擋住蜂擁而上,血紅著眼睛的官軍。
咬咬牙,跺腳道:“事情已經不可為,我們就是一死,也要拖住官軍一時是一時,兄弟們,我們不過了,來,將榆木噴裡灌水,熄滅裡面的明火,將炸藥填滿,將鉛子全部倒進去,我們拿它當個大炮仗,和官軍拼了。”
這是魚死破的決定,這是視死如歸的決定,在這樣的決定下,沒有一個人猶豫,沒有一個人膽怯,立刻按照隊目的吩咐,將一盆冷水直接倒進了榆木噴,然後將水再倒出,然後將火藥儘可能的灌到炮身的一半,再將剩下的空間裝滿鉛子,兩個兄弟抱起榆木噴,將火把交給隊目,大喊道:“兄弟們,排好隊,我們到閻王那裡聚齊,到那裡我們還是黑虎軍。”
“兄弟走好——”那隊目竟然沒有半點激動,就好像這不過是送兄弟們參加一場華麗的盛宴一般,將火把湊到了火捻之上,火捻燃起,那兩兄弟高喊:“一二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