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火煙服過藥再次睡下,風浣凌與顏無畏才一同離開,並肩去往通天大殿。再次看到大殿深處那座巍峨的歸元神女像,她心中泛起絲縷異樣,卻無暇去多想什麼。
“鬼火,在這具身子裡你還能撐多久?”
顏無畏,更確切的應該說是佔據著顏無畏軀殼的鬼火,一臉輕鬆地道:“目前看來,一直佔用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怕只怕若是跟伯母接觸得太多,難免就要露陷。”
“我明白。”風浣凌點了點頭,“過幾日我會說要帶你同回神龍國,想來孃親到時候也不會反對。”
鬼火頂著顏無畏的面容,不置可否地笑著,“其實我當時衝進這屍體裡純粹是一時衝動,如今再回想起來,我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你呢?你為什麼要同意讓我代替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伯母,顏無畏就是沒能完成復活,就是……”
“你不懂的。”
風浣凌打斷鬼火的話,卻又不知要如何跟它解釋身為人的複雜感情,其實很多事情只要牽扯到感情,都會變得難以明確的解釋清楚。
“是啊,你們人族太複雜,我當真是搞不懂。”鬼火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人,死就死了嘛,反正終有一死,死後再入輪迴也未必就不好,何必非要勉強去逆天而行呢?困著一個人的魂魄那麼多年讓他無法投胎轉世,最後復活不成只能落得個灰飛煙滅,這又是何苦來的呢?”
聽它一言,風浣凌愈加不知要如何解釋自己的苦心成全了,難道她如今做的與當年的母親一樣,都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的白費功夫麼?
“人同此心。”
龍御滄與蒼雲同行而至,顯然是聽到了他們適才的對話,所以走進大殿便吐出這四個字來。
但是蒼雲可不像他那麼惜字如金,上前點著鬼火腦袋就道:“你就算活了一千多年也不過是棵會走了的樹,哪裡會懂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簡單點告訴你這顆榆木腦袋,三公主想要讓顏公子復活是因為她太愛這個兒子,不忍看著他這麼年輕就死去。而且顏氏被滅了族,只剩下這最後一顆獨苗,當然要不顧一切地想辦法讓他活過來才行。”
鬼火抱著腦袋坐得遠了些,避免繼續被蒼雲摧殘,看著他大大方方地坐到它原本的位置上便不禁唸叨:“想要我的位置就說嘛……”
“嘟囔什麼呢?本仙尊可還沒說完!”蒼雲拉開一副要好好教育教育榆木腦袋的架勢,“至於弟妹為什麼要費盡心思跟三公主隱瞞顏公子復活失敗的真相,也是因為她太愛太在意這個母親,所以不忍看她辛苦了好幾年最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果,更不忍看到她為此悲痛欲絕身心煎熬。哪怕是讓‘顏無畏’過一陣子在與妖魔大軍對抗時再光榮戰死,也好過讓她接受自己沒能救活兒子的殘酷現實的好,明白了嗎?”
懵懵懂懂的鬼火本能地想搖頭,但瞥見蒼雲悄然曲起的手指便立時明白自己的腦袋又要遭殃,趕忙快速地點了點頭。
反正對它而言明不明白都沒有什麼不同,只要答案讓他滿意就好!
也不管鬼火與蒼雲怎麼鬧,風浣凌主動湊到龍御滄身邊,挑眉問道:“人同此心?你當真懂我的心麼?”
龍御滄曲指颳了下她嬌俏的瓊鼻,“我曾經不懂,但經過幾世輪迴的努力,現在多少懂些了吧。否則你不聽話地私自離山犯險,我又豈會輕易便饒過你?”
以為好不容易混過去的事又被重新提起,風浣凌先是怏怏地吐了吐舌頭,隨即又示好地主動地吻了下他的薄唇,“我也是為了咱們的寶貝孩子麼,左右現在都好好回來了,就不要再提了嘛。呃,還是說說北地的事吧,我們要如何對付那些妖魔大軍才好?”
抬手輕觸適才被吻過的地方,看著她有些討好的明媚笑靨,龍御滄竟倏地有些心疼。
依稀彷彿又看到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可是他比誰都清楚,她已然經歷過太多磨難滄桑,更不必提不久前再次失去至親的打擊痛苦。
如今的她是越來越懂得放下,還是越來越懂得隱藏真實情緒,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其他人?他雖然說出一句“人同此心”,但其實他還是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像鬼火一樣不明白,尤其是對於她,好像用了幾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徹底將她看得透徹。
其實風浣凌並沒有龍御滄想得那麼複雜,她只是在經歷過太多事後,變得越來越“單純”了而已。
但這種單純並非是不諳世事一派天真,而是恰恰因為看過了太過人世醜惡和生離死別,而對自己和身邊一切人事物的要求都變得更單純,應該算是一種人生進入到更透澈、豁達境界的單純吧。
有句話鬼火說得很對,人終是要死的,所以很多事情還是看開些好,不必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