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手中的非天,因為天靈舍利子的關係,一端的凹陷反倒顯得格外突兀。
“老和尚,你看看我啊,佛門的東西我總是碰不得、留不住的,如今連你的舍利子也丟了……哈,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我心中難過,獨自來到河邊。
如今這時節,正是夏末秋初的時候,河邊的蘆葦一叢叢的結了穗子,香得很。河水雖見不到底,但也算清澈,白條在水裡呼吸,帶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我蹲在湖邊清洗打鬥過後的痕跡,卻忽然愣了神,我看見眉心多了一點蓮花妝的硃紅。
“老和尚,是你嗎?”
這幾日我沒照過鏡子,也一直沒看到這印記。不過倒是不難猜測,那日老和尚在我眉心印入的清心咒。
“你說你最愛蓮花,果然連印記都是蓮花樣子的,真有你的特色啊!”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仔細看著河面倒影的自己,這兩日面色略枯黃了些,眼神看著也頹廢了些,但好在原本的底子不錯,依然是個俊美的小哥兒。就是如今這蓮花印記酷似女人家的花鈿,倒叫我一個八尺男兒多了份陰柔。
不由得想起方才那黑衣人來,我身形高挑健碩,那人竟也不必我矮上幾分,清瘦些,但比我要勻稱。舉手投足之間,總覺得有那麼股子的陰柔的張狂,哦,是那雙不屑一切、睥睨天下的眼神吧?
“你很狂啊!”我念叨著,將那人的身形在心底勾勒了一次又一次。
這時,重新被我掛在脖子上的非天閃爍了一下,很晦澀,但難逃我的眼睛。
我狐疑摘下來端詳,心底卻有一種異樣的感受,就好像非天自從有了名字後,東西也“活”了,像是個小生命。就似現在,我就覺得非天是有意要提醒著我什麼,於是生了一股牽引力,將我朝著西邊的地方引去。
我也不知是如何判定他的意思的,只覺得就該是如此。反正如今我也無處可去,就隨著非天去一探究竟。
就這樣跟隨著非天的意圖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來到了一個鎮子上。
老和尚從不許我下山,早年間,天覺寺有個和尚叫一禪,是老和尚的大徒弟,胖乎乎的,對人總是笑眯眯的,如佛堂背後的彌勒一般模樣。一禪對我也如老和尚一般和善,若說老和尚是師是父,那一禪便如兄長一般。天覺寺可不沾葷油,一禪見我清瘦,下山時總會購些雲英雞蛋來燒給我吃,啊,現在想來,一禪死了以後,我就沒吃過雞蛋了。
咳,想起一禪便扯得遠了……以前我最多隻偷摸地求一禪帶我下山,一禪人憨,又疼我,只好帶著我去附近的村子,只不過從也不帶我去山外。
如今這鎮子的繁華啊,是我只在一禪口中聽過的,哈哈,一禪喜歡奇聞趣事兒,比老和尚那古板臉可有趣兒多了,所以我也總愛纏著他說故事,以至於我眼前這鎮子雖從未見識過的熱鬧,但也不至於一下子呆在當場。
我剛進了鎮子不多久,就感覺到這街道與村子裡可大不相同,兩旁不僅擠滿了人,居然還頗有秩序的列在兩側,中間闊了好大一個通道出來。
“村子裡的山野村夫果然不能和鎮子裡的人比啊,這素質可高多了!”
我心裡想著,初來乍到,還是入鄉隨俗的好,於是也擠進了人群中。
但我可能真低估了自己的身材,比如常人可要高大魁梧地多,才進去,便聽到不少人厭煩的噓聲。
“擠什麼擠,屁都擠出來了,還擠!”一個身形也算……比別人看起來魁梧些的大漢被我擠了個踉蹌,啐了口唾沫就轉過頭來摩拳擦掌,不過仰著腦袋看了我片刻,又轉過頭去自顧自得罵罵咧咧起來:“如今這高個子的都要擠到前面,後面的人看肥腚麼?”
我不好意思得咧嘴笑笑,才發覺這些人半點也不似趕路的樣子,倒像是在瞧什麼熱鬧。
啊,我最喜歡熱鬧了!
“小哥兒,這是看什麼吶?”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問道。
那漢子被我拍得齜牙咧嘴,一手打落了我的手掌,倒是見我沒什麼惡意,語氣倒也沒多差:“香滿樓的舞縹緲今日遊街這般大事你不曉得?嘖,沒見過你這模樣的人,你剛來鹿白鎮?”
“是哩,打東邊兒來的,路過貴寶地,就瞧了這熱鬧!”我嬉笑著臉皮,伸手不打笑面人嘛。非天牽引我的力量到了這鎮子就消失了,十有八九這玄機就藏在這鹿白鎮,我眼下也無什麼事情,正好一探究竟。
而且我也總覺得,我會在這個鹿白鎮遇到那黑衣人,畢竟這周圍看起來高檔一點的地方也就這鎮子了,我看那黑衣人的衣著可不便宜,不像是個將就的人。
“嘿嘿,鹿白鎮可是這方圓五百里最大的鎮子,你今日來的算是湊巧!”這漢子聽我這麼一說,居然也是個熱心腸,當即喜笑顏開與我說道起來:“今兒恰逢中秋,香滿樓的姑娘從來是不見錢就不露臉,今年也不知發了哪門子的善心,老孃子居然領著一眾姑娘遊街來了!要說別的什麼鶯鶯燕燕也就罷了,漂亮歸漂亮,見多了就俗了,可偏偏那舞縹緲……哎呀,這可真是個確切的美人兒,瞧一眼銷魂,瞧兩眼極樂,瞧三眼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