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二樓的咖啡廳,陳易冬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這裡俯瞰下去,正好可以看見前臺和整個大堂的情況,他查到清歡是今天的飛機離開,所以就過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來這裡還有什麼意義,那天的爽約帶給她的衝擊應該很大吧?那自己還該不該出現在她的面前?亦或許是隻要能目送她離開就好了?
陳易冬沉靜地坐在那裡,盯著下方一動不動。
接連快二十多個小時都沒有睡覺,盯著坐了一會兒,就感覺睏意陣陣襲上腦海。他叫來服務生,點了最濃的黑咖啡,一杯一杯,慢慢地喝下去。
不停的有人從外面進來,也有人從裡面出來。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有人在笑,有人在惜別。但是人群中,卻一直沒看到她的身影出現。不知不覺,就從早晨,等到了下午。
終於,在他感覺自己都快要撐不下去睡著的時候,忽然那個熟悉的身影印入眼簾,她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很萎靡的樣子,戴著一副墨鏡,拖著自己的行李箱站在一邊,等著同伴去辦理退房手續。
陳易冬緩緩坐起身子來,緊緊地盯著那個身影,胸腔裡的心跳忽然加速了,就像是要從裡面跳出來一般,一個聲音在腦海裡響了起來:下去找她,抓住她的手離開,不需要管那麼多人或事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
電話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將他從剛剛失神的狀態中驚醒,是陳宛打過來。陳易冬靜默了幾秒,才慢慢地接了起來。
“我聽說了寧靜的事情了,她現在怎麼樣了?”陳宛輕聲問。
“脫離危險期了,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還好嗎?”陳宛沉默了一下,又問。
陳易冬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回答。
陳宛輕嘆了口氣,然後說:“易冬,不管怎麼說,寧靜是無辜的,如果不是真的因為喜歡你,一心只想嫁給你,你認為寧家會同意在這樣的時期讓她和你訂婚嗎?你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去傷害一個對你託付了真心的女孩兒,這對她不公平。”
“那我和清歡呢?誰又來對我們公平一些?”陳易冬緩緩地開口,語氣十分地平靜,眼睛一直盯著樓下的那個身影。
“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既然已經做出過選擇了,就應該有些擔當,對寧靜來說,你現在就是她的一切,失去你,她會連命都沒有的,但是清歡……”陳宛頓了頓,才又澀聲說:“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她已經扛過去了,對她來說,今後是新的開始,她還有更好,更開闊的路要走,人生的路還很長,聚散總是無常的,等一切都過去了,都平靜下來了,你們再來審視現在的這段感情,或許得到的感悟是不同的,愛情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還有自己該肩負的責任……”
後面陳宛還說了些什麼陳易冬已經聽不見了,他忽然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只好緊緊地按著自己頭的兩側,視線仍然沒有從清歡的身上移開,卻見她的同伴已經辦完了手續,兩個人拖著箱子朝門口走了過去,那裡停著一輛車,似乎是在等她們的。
他想站起來去追她,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車,然後緩緩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這個時候,那種一跳一跳的疼痛似乎開始加劇,慢慢地蔓延到了頭頂,痛得他差點兒沒有辦法呼吸,周圍突然寂靜了下來,眼前也一片空白,那種劇烈的疼痛也漸漸感知不到了,他長長地吐了口氣,任由身子軟軟地倒向地面。
這樣的感覺其實不錯,不用再想那麼多,煩惱那麼多了......失去意識前,他這樣想著。
清歡坐在飛機上,感受著因為上升而帶來的失重感,過了一會兒,巨大的轟鳴聲漸漸消失,身體也恢復了平衡的時候,她轉頭看向窗外,下面的城市已經看不見了,眼到之處,只有厚厚的雲層。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用力地去體會那種傷口結痂後,又被狠狠撕開的痛感,這次和陳易冬的重逢,無異於就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她寧願從未和他重逢過。清歡靠在座椅上,抬手覆蓋住臉,本以為已經乾涸了的雙眼,又有淚水滾滾而下。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那個男人帶走了她全部的歡顏和愛情,她可能再也不敢去嘗試去愛了,因為愛情這種東西,帶給自己的,除了那種抽筋剝骨的疼痛以外,沒有剩下一點東西。
從那之後,一個顧清歡,沿著人生的路,繼續堅定不移地向前走,而另一個顧清歡,則永遠被遺留在了那個陌生的城市和那場磅礴的大雨裡。
初夏的夜晚,炙熱的陽光褪去後,終於有陣陣的涼風襲來,吹走人身上的疲累和汗水,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和愜意。
“清歡,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不是說好了要陪我去參加派對的嗎?”蘇靜穿著禮裙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衝了進來,看見她還穿著家居服,就一臉的不敢置信,“現在都幾點啦?待會兒來接我們的車就要到了,你不化妝,在這個紙上畫個鬼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抽走清歡手裡的那頁紙,上面密密地寫著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