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夭和黎天剛踏進迎仙樓,便被迎客的女侍攔住:“哪裡來的叫花子也敢闖進我們迎仙樓來,滾出去!”
“有客上門,不迎客反倒要趕客人走,這是什麼道理?”黎夭挺直了腰板,與那女侍對視。黎天拉拉黎夭衣袖,小聲在她耳邊說:“姐,要不算了,咱們去找一家普通的客棧吧。”
“哼!有貴客上門我自然是有禮相迎,店裡的規矩可沒說讓我把叫花子也迎進來,若是驚擾了店裡的貴客我如何擔當得起?”那女侍二十左右年紀,頗有三分姿色,滿臉傲慢,都不屑正眼瞧一下黎夭。
“你要是這麼說,我倒想問問你,能進這店裡的貴客是什麼標準?而你又怎麼斷定我們就住不起這店?”黎夭不顧兄弟的拉扯,打定了主意要住進這家店裡去。
女侍臉朝後面揚了揚:“看見沒,店裡那幾位公子才是貴客的樣子,而至於你們嘛,也不拿鏡子照照,呸!”說完這話臉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黎夭看著店裡坐著幾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公子哥,旁邊都站著隨從,此刻都面帶譏笑地看著自己這邊發生的事。再看看自己和黎天,穿著粗布衣服,又加上一路趕來,風塵僕僕的,確實看著有些落魄。
“哈哈哈,原來你這個看門的狗奴才只會看衣服辨人,果然是靈智未開的畜生!莫非那穿得華貴的不花錢便能住進這店裡?而那穿著樸素的拿著錢來卻不讓進了?”黎夭出言反譏,寸步不讓。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竟敢罵我!”女侍塗滿胭脂水粉的俏臉都被氣得扭曲了,喚來兩個身材高大的奴僕,“給我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趕出去!”
兩個奴僕都有黃境三階的修為,也沒把黎夭兩人打上眼,操著棍子就打了過來,像是要趕走賴在門口的流浪狗一般。黎夭一聲冷笑,也不等那兩人靠近,一招排山掌使出,元氣外放直接將兩人拍飛。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倒地不起,掙扎著卻爬不起來。
“玄境高手!”店裡的人都是有些眼力的修行者,這元氣外放的手段分明就是踏入玄境才能做到的事,這個小小年紀的布衣少年竟有這等修為!眾人揣測著這兩個少年定是哪家高門大派的子弟出來歷練來了,紛紛對黎夭兩人投來友善的目光。
“你……你竟敢出手傷人!”女侍礙於眼力有限,看不出黎夭的修為深淺,更沒那心思去揣測她眼中的叫花子是否大有來頭。
“狗要來咬我,我難道要站著等它咬?”黎夭拍拍手,不以為意地說著。
迎仙樓掌櫃聽到外面的動靜,也驚得跑了出來,見到這場景,趕緊問那女侍發生了什麼事了。女侍慌亂地把事情說了一遍,自然要突顯出自己的委屈,想讓掌櫃的來撐腰。能做掌櫃的哪個不是世故圓滑的老江湖,看著依然倒地不起的兩個奴僕,再看看打人少年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不屑姿態,便想明瞭箇中原委。連忙對著黎夭姐弟二人拱手相迎:“一場誤會,還望少俠見諒,裡邊請。”
“可我聽這看門丫頭的意思是穿得不好的不讓進。我們兄弟二人今日又剛好沒穿件正經的衣裳,等會兒進去了怕是又要被轟出來。”黎夭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又拿話去挖苦那女侍,把女侍氣得牙癢癢,卻不敢當著掌櫃的面發作。
掌櫃滿臉笑意:“少俠說笑了。我們迎仙樓廣迎八方賓客,哪有客人上門了卻不做生意的道理?”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和其他店也沒有區別嘛!我還以為只要穿得體面點不用花錢就能住進你們這迎仙樓裡呢。”黎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掌櫃正一臉尷尬,那女侍卻受不得黎夭的一再譏諷:“我們店可不比那尋常客棧,別隻顧著說風涼話,這房錢你付得起嗎?”
掌櫃面色不愉,瞪了女侍一眼,又滿臉賠笑地對著黎夭說道:“少俠勿怪,我這侄女兒從小不會說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難怪不得,我說這眼睛怎麼都長到天花板上去了呢,原來是掌櫃的侄女兒啊!失敬,失敬!不過小侄女兒說得對,不能在這隻說話不付錢,這客房的房錢多少,我先把它結了,免得又被人當叫花子往外趕。”黎夭說話一捧一打的,還順口占了那女侍的便宜。
“我們迎仙樓有三等客房,甲等五十元石一天,乙等二十元石一天,最次的丙等也要十個元石一天。你可聽清楚了,是元石,不是銀子,更不是銅板!”那女侍說起話來依然是滿口傲氣,彷彿這迎仙樓是她開的一般。可這話一出,掌櫃的心就更不痛快了,開始後悔自己當初耳根子軟,把這長了一幅好皮囊卻粗鄙無禮的侄女兒弄進迎仙樓來。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把人往死裡得罪,這不給自己埋下禍根嗎?別說真得罪了這些深藏不露的修行者,就是傳到迎仙樓的東家耳裡,自己好不容易當上的這掌櫃恐怕也難保住。看來今日之後得趕緊把這不省心的東西送回鄉里去。
黎夭掏掏耳朵:“不就是元石嘛,這咋咋呼呼的,吵得我耳朵疼。小爺我啥都沒有,就是元石多!”隨手從懷裡拿出一袋元石交給掌櫃,“給我們安排一間甲等客房,住兩晚。一百元石,只多不少,多的便留給掌櫃換個體面點的女侍。”
“是是是,我馬上安排,少俠上面請。”掌櫃迎著黎夭黎天上樓,親自給他們安排客房,自始至終都未再看過一眼那女侍。女侍呆立在原地,看著店裡客人對自己指指點點,更是羞憤難當。
這甲等客房在迎仙樓的最高層,一路上行,見這樓中擺設極為典雅,金玉擺件,古玩字畫,又有那園圃栽種著奇花異草。黎天是大開眼界,看得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黎夭則是一副世家少爺做派,隨意看著,隨意指點:“你們過道上擺的這些珊瑚瑪瑙也太俗氣了些,換成靈石雕刻才好。”聽得掌櫃心驚,你到底是哪家出來的少主大爺啊,居然拿靈石當擺件,幸好之前沒得罪,連連點頭稱是。又見黎夭指著園圃皺了皺眉:“這些花花草草好看是好看,但也太沒意思,怎麼也該種些靈草靈藥來著。”這話一出,掌櫃的更是直冒冷汗,能說出在園圃裡種靈藥的話,要麼是這少年沒見識隨口胡說,要麼便是他從小在家中見慣了,這得是怎樣的身份和來頭!掌櫃不敢胡亂揣測,更不敢貿然打聽,只是躬首聽著。
及待到了客房,掌櫃離去,關了房門。黎夭這才卸下了派頭,回覆了野丫頭的作風,在房間裡撒歡:“哇,天兒,你快來看呀,這茶杯是玉做的誒!這馬桶居然還鑲了金邊,笑死咱了。還有這床也太大了吧,睡十個人都沒問題……”房間極大,臥室、會客廳、沐浴池、換衣間、書房……一應俱全,房內陳設極為考究,所用物件無不名貴。黎夭在房間裡像探寶一般四處轉悠,黎天則冷靜下來:“姐,我們住這麼好的房間,會不會太浪費了一些?這一百元石可就是黃金千兩,白銀萬兩,要是換成銅錢便是萬萬文,這得買多少東西啊!”
“小天啊,做兄長的得教教你,這錢財乃身外之物,最不是東西,該花就得花。我們現在有的是錢,趁著進入守元派之前好好瀟灑一番才是硬道理。”黎夭端坐在床頭,開始了說教。
“可是姐之前不是教我要財不外露,小心謹慎嗎?”黎天一臉不解,明明之前就算得了再多財寶也要裝作窮酸樣子,怎麼到了這守元山下就完全變了。
“說你傻還真的傻!以前你病著,咱帶著你到處跑,自然得低調謹慎,難道要在臉上寫著我們很有錢,快來搶嗎?至於現在,你剛才沒見著那看門的下人都敢對我們蹬鼻子上臉嗎?這世道就是這麼惡俗,人善遭人欺,人窮討人嫌。若咱們還是一副窮酸老實樣,這後面不知還要受多少欺辱,總不能每遇到一個就上去和他理論一番,再打上一架吧。總之,咱們現在就是要把派頭做足了,讓人瞧不出咱們的來頭,才不敢輕易欺負到我們頭上來!”
黎天點點頭:“姐說的對,我都聽你的。”
“說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得叫我哥,咱現在是男子打扮,你這樣亂喊不就露餡了嗎?”
“知道了,姐。”
黎夭躺在綢緞織成的被子上,嘆了口氣:“錢真是個好東西,也真是個十足的壞東西!”窮人數著銅板討生活,為能吃上一頓飽飯而拼命著;普通人揣著銀子過日子,為能一輩子衣食無憂而算計著;富人守著金山找樂子,為能持續紙醉金迷的豪奢而盤剝著,還有那一心修行之人表面上為追尋仙道視金錢如糞土,可這一輩子不也在糞土裡掙扎嗎?
黎夭坐起身來:“去洗個澡,咱們上街去!”
兩人先後沐浴更衣,洗去了風塵,出了店,徑直朝著那最繁華的街道走去。古木鎮因地處守元山下,來往的修行之人極多,也因此這城鎮比起那尋常州城少了很多平民百姓,也少了許多市井氣,反倒是與修行相關的店鋪極多。
姐弟倆一路走來,滿眼都是武器店、丹藥鋪、法寶閣……找到一間綢緞莊,賣的也都是修行者的行頭。兩人進門,卻無人搭理,等到把元石擺出來,立馬迎來了笑臉。再等到大肆採買了數身頂好的行頭,那店老闆已是奴顏媚骨,恨不得叫黎夭爺爺。兩人出了店,已從頭到腳換了一身裝束:錦衣華服,佩玉帶鉤,靈珠抹額,襯著那精緻的面容、筆直的身板,端的是風度翩翩美少年,玉樹臨風貴公子。
兩人身量相當,面容相似,再次走到街上來,已成道上的風景。路人駐足爭相看,少女懷春暗送波。黎天被人注目著行走有些不自在,輕聲在黎夭耳邊說道:“姐,路上人太多,要不我們回客棧吧。”
“剛出來,怎麼就回去?”昂首闊步地向前走,若有那笑臉相迎之人,便點頭微笑致意;若有那攀談結交之客,便敷衍客套幾句,動作如行雲流水,說話是滴水不漏。黎天納悶:怎麼感覺姐姐很享受這狀態似的。
行至一高檔酒樓,還未進店,一個身影就倒飛了出來。黎夭眼疾手快,拉著黎天側身躲過。見那人摔飛在地,卻是個十四五歲少年。
那少年爬起身來,只見他濃眉大眼,一身傲氣,拍拍身上的塵土,輕撫頭上的淤青,昂首對著店內之人喝道:“莫欺少年窮,豈不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待我登仙之日,便是我踏平你這破店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