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行宮的最後一夜。
東方晗坐在茶桌前,對著閃爍跳動著的昏黃燭光,伸出因為多年勞作而顯得粗糙的手,細細打量著。
這雙手以後再也不用挑水砍柴,但勢必會沾染上鮮血。
“皇女……哦不對……陛下……您尋我?”
陳嬤嬤戰戰兢兢俯首磕頭。
東方晗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一如往昔那個謙卑柔軟的少女,起身扶起了陳嬤嬤。
“陳嬤嬤,此番朕回宮,缺一個殿內總管,想著還是用自己熟悉之人較好,您看我是帶您呢,還是帶劉嬤嬤回去?”
老婆子眼珠一轉,堆笑擠出眼角三道褶子:“當然是奴婢了!奴婢定會盡心侍候陛下。至於那劉婆子,她不如奴婢我細心。”
東方晗犯難地撇嘴:“方才我找劉嬤嬤,她也自薦了,和您說了一樣的話。唉,真叫人犯難。要不這樣吧……”
她眨了眨純良無害杏眼,遞給陳嬤嬤一個藥瓶:“朕還是想帶您回去的,可是又不想駁了劉嬤嬤的面子,您將此藥放在她的茶水中,她會昏睡兩日,我自然就可以帶您入宮了。”
陳嬤嬤大喜過望接過藥瓶,紮紮實實對著面前的貴主嗑了三個響頭,“謝陛下隆恩!”
翌日,天未明,接聖駕的車隊浩浩蕩蕩啟程了。
而這位新帝居住了十五年的月華殿,只留下了兩個婆子,一個眼瞎耳聾,一個半身不遂……
“主子,沒取了那兩個刁婆子的性命,當真是便宜了她們!”
南音陪伴東方晗坐在金絲軟轎中,憤憤不平道。
東方晗搖頭:“南音,你要知道,有時候‘死’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對一個人最殘酷的懲罰,是那看不到盡頭的痛苦折磨。我們的毒藥將她倆一輩子都困在了月華殿內,這才是看不到希望的真正懲罰。”
當然,懲罰還遠不止這些。
昨兒個她讓東來去行宮各處的丫鬟侍從那裡大肆宣揚,說皇帝陛下臨行前給兩位嬤嬤留下了豐厚的金銀珠寶。
這行宮裡的宮人,本就缺乏約束,聽聞大量錢財在兩個殘廢婆子那裡,都會來找尋莫須有的東西。
尋寶未果,就會把氣撒在陳劉二人身上,屆時,她們將日日夜夜經歷自己十五年來經歷的事情了。
陡然間,轎外傳來馬匹嘶鳴之聲,隨即轎身也跟著左右搖晃起來。
“戒備——”
“有刺客——”
外面的皇家護衛立刻將帝轎四面圍住,緊接著就是混亂嘈雜的兵器相撞之音。
此等危急,東方晗反而覺得是天賜良機,這兩日她正苦於沒有辦法接近楚王,眼下就是一個好時機。
她對南音道:“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可上前。和東來說,讓他隱藏那一身功夫,我不需要他救。”
言罷,東方晗擺出一副慌張焦慮的神態,裝作是被受驚的馬匹甩下轎,跌在堅硬的地上。
環顧四周,皇家護衛正在與二十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刺客交戰,而楚王陸辭川,此刻卻像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帶著他的貼身侍衛倚靠在混亂之地外的一棵樹下,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東方晗找準包圍圈的缺口,提起裙襬,趔趔趄趄地朝外奔去。
一個刺客發現了他們的刺殺物件,拼盡全力掙開與護衛的纏鬥,飛身持劍朝著慌亂奔跑中的東方晗刺去。
這一幕,被陸辭川看在眼裡。